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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建军】病房一样的冬天
 更新时间:2018-12-29 16:48:03  点击数: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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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一样的冬天

  □秦建军

 

  突兀地冷了俩三天,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就从从容容地来了,一路嬉笑着、舞蹈着。我伸出手,雪却没落到手上,病房的玻璃窗挡住了我跟这个精灵的接触。

  一直以来,我认为冬天必须要下雪,不然不下雪的冬天就没有冬天的味道。一直以来,我也认为病痛必与我为伴,不然不生病的我就没有我的味道。一直以来,我更认为只有在病床上躺着的人才是病人。我虽然从小就病恹恹的,且病恹恹着步入中年,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躺在病床上,因为我从不把自己当病人而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考虑它,因为我早已熟悉与我相伴的病痛而习惯自己在药店买些药来对付它,因为我还没有住进医院而躺在病床上。

  我自己认为,我躺到病床上是早晚的事情,但是,这个早晚是非常遥远的将来。所以,当我听到医生说我这次发晕必须住院,我怀疑是我的耳朵听错了,说话的声音就高了一度,我说:“怎么可能!我的身体好着呢,患的是小病,这次也只是颈椎病发作罢了……”那个头发花白的医生看着我,用冷峻的表情制止了我的说话。

  拍片检查和医生的诊断一致:我的颈椎生理曲线消失且反弓,三节骨节错位。因为这个原因,我近几年的冬天才经常发晕,这次尤其严重,偶一扭头就眩晕到天旋地转,然后就恶心,接着就呕吐,吐到恨不能把肠子肝子都扯出来,那种感觉想起来都让人发怵。于是,我就在这个冬天的某天下午住进了医院。那个下午,白色的太阳在半空中晃,发出白白的光,照在医院的窗户上,照在白色的病床上,也照在我的手上。一个小鹿一样的小护士用她白皙得泛着玉的光泽的小手给我打针,针在我的手上扎了两次没打上,小护士的手变得通红。我听见针扎进皮肉的声音,极轻极细极柔,像雪落的声音。我哆嗦着说:“不怪你,是我手上的血管太细了不好打,打我脚上吧。”结果脚上扎了两针仍没有打上,最后打在我的右耳根上。我是出了名的药罐子,也出了名怕打针。那种刺破皮肉的锐疼让我昏厥,我有几次打针昏过去十多分钟,把给我打针的人吓得半死。我今天是怎么了,打针怎么没昏?是冬天白色的阳光和白色的病床麻痹了我的恐惧,还是颈椎病发作的眩晕冲淡了打针的疼痛,还是刚才儿子爸问候的电话带来了安慰?

 

 

  为养家而奔波在外的儿子爸来电话说:你住院是好事,颈椎会很快好起来。儿子爸说话的声音磁性而温暖,我仿佛看见儿子爸站在寒风中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热气。儿子爸接着说:有病坦然治疗,不要胡思乱想。只有自己身体好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子爸果然跟我心有灵犀。我握着电话连连点头,我相信儿子爸知道我在点头。儿子爸说得对,我住院是好事。在病房里,我不怕颈椎病发作袭来的眩晕,在眩晕袭来的那一瞬,我按照医嘱而紧闭双眼和嘴巴,然后按铃叫医生;在病房里,医生会将我的颈椎病治好,最起码,颈椎病发作的痛苦会得到缓解;在病房里,我谨记医嘱,不躺着看书,只躺着默诵一些自己喜欢的诗词来代替多年养成的躺着看书的习惯。有时,情不自禁的吟哦和着窗外呼呼的寒风形成有趣的旋律徜徉在病房,引来小护士好奇的问候。我笑着告诉她,我在背一首古诗。

  病房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墙壁、地板、屋顶、床架、棉被、枕头……一片白,白得如此彻底,如此纯洁,如此安静——这就是我们说的洁白!洁白应该是什么?是美好,是和平,是干净,是纯洁!像雪,纵使成水,也纯洁美好,滋养一切生灵。疾病是什么?疾病是侵蚀我们健康生命的敌人。现在这两个水火不相容的词汇走到了一起,而且成为你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你就得重新思考我们生命的意义和过程。我现在病了,我躺在病床上,我躺在一片洁白上面。我忽然想,如果我们的健康和这病床一样,我们就不会有疾病,因为疾病是我们健康生命的污点,而这病床,是洁白的,是没有污点的,如果有了污点,就会被清洗掉,这样想着,我一下子变得坦然了,我们躺在这洁白上面,正是为了清除我们健康生命的污点!

  有闺密来看我,见了我,就掏出了手帕纸。我明白,这手帕是为泪水准备的,她知道我喜欢哭,一哭就泪水哗哗的,她怕我没有擦眼泪的东西,所以她做好了准备。她开口就说:“一直叫你好好治疗,你总是不听,拖到现在……你看你,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你……”我没有哭,她的手帕纸那会儿没有派上用场,她询问我的病情,我坦然地告诉了她,我这份坦然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感到有些吃惊。她问我:“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我知道她是适应不了我的变化,是没话找话,但是,我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说:“有你来看望我就够了。”

  她又说:“还有呢?”

  我说:“这个冬天我就是治颈椎。我现在是黄着的小草,来年春风一吹,就又绿了。”

  她听我这样说,她的手帕纸就用上了——她哭了,不喜欢哭的她哭了,喜欢哭的我没有哭,我说:“你哭什么?”

  她止住哭泣,努力做出笑容,只是那笑容非常勉强。她哭什么呢?是哭我的病还是哭我的变化?

  雪后初晴的中午,白色的阳光照在玻璃窗上,让病房氤氲在亮晶晶的光芒里。我看见落在窗玻璃上的雪在一点一点地融化,一点一点地变成晶莹的水,一点一点地往下流。我知道这些雪化的水往下流,慢慢渗进脚下的土地,滋养世上的一切生灵。我心儿一动,那个如雪的心事又涌上心头。我站在病房的窗前,给儿子爸打电话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儿子爸说:“你说。”

  我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随着雪化了,你要把我的眼角膜捐献出去。”

  儿子爸停了一会儿,说:“你,真是病了。”

 

  (作者:秦建军,笔名秦见君,中国水利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小说、散文、诗歌俱涉足,在省市级以上媒体发表作品400多篇、50多万字,著有散文集《一个女人的双手》,作品多次获省级以上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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