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燕南风才接了话头:“现在想吃煮玉米,只怕迟了呢,眼下,就算是最晚茬的玉米也都该砍完了,那就是说玉米都老了,都成熟透了,是不能再煮着吃了的。”
看到颜清梅有些失望的表情,燕南风接着说:“你若真的想吃,回家后,我给你留点心,看还能不能找些嫩的,煮着给你带来。”
“那就这样说好了哦,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呢。”
燕南风微笑着说:“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哦对了,南风你和子成的家离艾山有多远,想到你们村上去看看呢。”
“好啊,现在就跟我们走,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到呢。”柳子成嘻笑着说。
燕南风就拿眼去瞪柳子成,柳子成不服气,一脸的委屈。燕南风转过头来给颜清梅说:“想去玩我和子成都欢迎呢,不过现在是秋忙,家里都乱糟糟的,等过了这阵子,选个好天,我和子成陪你去。我们一起去看秋天的田野,看深邃洁净的蓝天,去堰渠上踏落叶,若是时间来得及,还能去芦苇荡里寻找鸟蛋呢。”
一席话听得颜清梅开心不已,她给燕南风说:“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一定不能反悔哦?”
燕南风举起右手,打了个OK的手势,说:“一定!”
三人骑车到了街中心的十字路口,才分别向着两个方向,各自回家去了。
周日下午返校,燕南风除了给颜清梅带来了煮玉米,还给她带了几节甜梢。在临上晚自习的时候,燕南风瞅个机会偷偷交给她。让燕南风没想到的是,颜清梅可没他那份小心,竟是大大咧咧地直接拎到座位上,把那玉米和邻近的几位同学分着吃了,并且还特别说明是燕南风从家里带来的。那甜梢,颜清梅是不曾见过的,好在班上多是乡间土生土长的同学,就给颜清梅解释了。颜清梅还是有些不明就理,柳子成就过去告诉她,其实就是高粱的杆,算是高粱的一个变种吧,高粱的杆不甜,这个甜呢!柳子成还告诉颜清梅,反正就把它当甘蔗吃好了。
依照柳子成所教,颜清梅慢慢地试着吃了,果然是沁心的甜。身边的同学就又争着抢着,一会功夫,就把几节甜梢给分食了。
尽管燕南风在这事上算得上是个主角,但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掺和进去。颜清梅将玉米和甜梢拿到座位上,并说出是他给带来的后,他的心瞬间就缩紧了,在座位上,他显出一付忙碌的样子,又是顺抽屉又是整理书包的,但他的耳朵可是一直都支棱着的,他在捕捉颜清梅嘴中吐出的每一个音符。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安静了,燕南风的一颗心依然不安静。他在想着上午自己是怎样特意去寻找那些嫩玉米,又是怎样小心地剥皮、去须须,然后用清水清洗,再往后,是自己到灶上烧火,煮玉米。还有,自己是怎样的心怀欢喜,迈着幸福的步子,去菜园里砍甜梢……可是,她颜清梅竟是用了一招深厚的绵掌,轻而易举似乎又是漫不经心地化了自己别有用心的攻势。
一个月之后,那天是星期三,知道燕南风中午要回趟家,颜清梅就要他兑现一个月前的诺言。燕南风稍事犹豫,便答应了。燕南风让颜清梅骑车先到街心的十字路口等他,说自己一会儿就到。
时间不长,两人就在街心十字路口会合了。一开始燕南风还有些腼腆,颜清梅话也不多,只是老实地骑车。等出了镇子,绕过了洪福山东角,上了通往涧溪的那条碎石子路,两个人就活泛起来,话自然就多了。两个人像一对欢快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偶尔又会大声笑起来,像一串风铃瞬间被摇响,那情形又如同一对鸟儿忽然扑棱起翅膀来,扶遥上了高空。
两人过了龙凤河桥后,往北就能看到艾山了,或许两人在那一刻心间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忽然间两个人就都寡言了。燕南风抬眼去看颜清梅,就看到秀美的脸庞透着一丝赧红,这样的点缀,就如天边的云霞,愈发好看了。
等到了大约是艾山正中间的位置时,路就生了个十字路口,燕南风说:“往西是上艾山的路,往东弯,是通向我们村子的路呢。”
颜清梅笑着说:“我现在倒想着要朝西弯呢。”
燕南风也笑,说:“我可不拦你,那我们现在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哼,想撇下我不管,我还就黏上你了呢。”
“好了好了,咱快走吧,我是君子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要带你到村上看看的,肯定不会食言了。”
两人拌着嘴,一边就弯上了东去的路。路不宽,是土路,两旁植有白杨。那地面上还有些凸凹,白杨的枯叶满路都是,车轮轧上去,唦唦地响。这会儿,时令已过了寒露,小路两边的田间有早麦苗了,但只是零星的绿,显得很瘦弱。颜清梅要停下来,去拔麦苗儿,让燕南风给呵住了。燕南风说,你去拔麦苗,那等于是去抽老百姓的血哦。气得颜清梅直拿白眼瞅燕南风。
其实颜清梅说要去拔麦苗,那不过是一个小借口而已,颜清梅是想着要到田间去,近距离看看那一点点的绿,去嗅嗅泥土的香,尽管当时有的田间小麦出苗了,在路旁也还是有才翻耕过的土地的,那是晚茬的稻田,新翻的土坯黝黑黝黑的,让颜清梅觉得亲切。
最终颜清梅还是跑到田间去了,那是两个人到了村子口的时候,颜清梅忽然耍起了小孩性子,她说她不进村了,就在村外的田间等着燕南风。说着话,她还真的就停了下来,架起自行车,跑向了一条瘦瘦的田埂上。
燕南风没办法,也只好架起车,跟着走向田间,去给颜清梅小声地说软话。那样子,就如同一位受气的小媳妇。还好,最后总算牵着颜清梅的手,把她给牵出了田畴。等出了田,到了路上,燕南风心里还是不想撒手呢。
到了燕南风家,看到儿子领个水灵灵的姑娘来,燕南风的娘有点诧异,一时间就显得有点失态。她本想找个机会问问儿子一些情况,却又总是没有单独的机会。
在家坐了一小会,燕南风就领着颜清梅到村东转悠去了。
村东口的边儿就是河堰。高高的堰渠上长满了白杨树,只在堰顶端的中间留有一条不宽阔的小路。小路上的落叶还不算多,那堰坡上倒是厚厚的一层,落叶都干枯了,人若踩到上面,不像是走在小路上,踩着厚厚的落叶,会弄出唦唦的响。颜清梅说,她喜欢听走在小路上踏落叶的声音呢,那种声音是细微的、轻柔的,像是落叶在呢喃呢。颜清梅说这话的时候,燕南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在听,痴痴地在看。
两人顺着河堰朝南漫步,走不多远就到芦苇荡边了。这时节,芦苇的叶儿枯黄了,芦花变成了花白色,花绒儿弥散着,显得有些张扬,风起的时候,就有花绒儿随风飘起。燕南风就告诉颜清梅:“这芦苇是到了要收割的时候了呢。咱若是四五月份来这儿,那时的芦苇才好看,叶子是碧绿的,新生的芦花是灰色的,成一绺,用手一抓,就像是抓女生的小辫梢。用那翠绿的叶,我能卷成长长的军号,声音可以嘹亮、可以雄浑。”
“竟拣那些不现实的来,说得人心痒痒的,却又无从着落。”
“不现实的还多着呢。那叶,你该知道的,是可以包粽子的;就算是那芦花,在我们乡间里也是宝贝呢,可以用它做一种比较特殊的鞋子,我们都叫它毛蓊,冬天里穿它,暖和着呢。”
颜清梅就听得一脸的神往,那样的神态,就如同她在倾听燕南风嘹亮的军号,就如同在品尝香喷喷的粽子,也如同在揣摩着自己从不曾见过毛蓊的模样儿。
最后,燕南风和颜清梅就来到了河边。背对着那茂密的芦苇荡,面朝清清的河水,两个青春少年并肩坐了下来。或许是长时间里话说得多了,有点累了,此刻两人都沉默了,看蓝天、看河水,听芦苇在秋风里轻轻地诉说。燕南风就觉得时间似乎是凝固了,心里也希望时间真的能凝固。
两人重新回到家里,燕南风他娘早弄好了四碟菜,摆到了桌面上。燕南风看了,四碟菜分别是青椒炒豆腐干、葱炒鸡蛋、油炸花生米、凉拌豇豆。估计是时间仓促,家里没有什么准备,燕南风他娘没有做什么烧的菜和汤。
吃饭的时候,颜清梅格外钟情那份凉拌豇豆。豇豆是用开水煮过的,凉拌时佐以酱油、醋、蒜泥葱姜等调料。燕南风家里没有香油,他娘就把炒菜用的菜籽油在锅里煎了煎,然后淋到菜上,那味儿竟不逊香油的香。
饭后,燕南风和颜清梅没敢再多耽搁,怕误了六点半的晚自习。他俩知道,通常里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都会到班上寻查一番的。燕南风便携了娘给准备好的饭菜,和颜清梅一起,各自推了自行车出了家门。
返校的路上,两人话都不多。夕阳下,那条通往丕城的乡村道路显得分外安静,远处的田畴、河道、山峦渐次向身后隐去。天空的色彩,也在夕阳渐弱渐淡的变化中呈灰朦朦状,全然没了来时那样天高云淡、秋意深远了。
燕南风不免生了叹息,就给颜清梅说:“你看,这是同一条路,咱们在不同的时间里看风景,感觉和意境就大相径庭呢。”
颜清梅没有理会到燕南风话语中的深意,似乎她也是没这样的感觉。她在全力地骑车,听了燕南风的话,只是有点微微的诧异,颜清梅说:“咱们还是脚上带劲,快些赶路吧。”
颜清梅不知道,此刻,燕南风是在怎样地咀嚼着这小半天的甜蜜。他想把这一切细心地装裱,小心地收藏。同时,他还在憧憬,希望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小半天时光,来充实自己、甜蜜自己。只是,燕南风没有料到,就是从此刻开始,到自己离开学校,这样的甜蜜时光再也不曾出现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了,这时已是高三下学期了,离高考的日子业已为期不远。可是在班上好多的同学身上,竟是丝毫都看不出临战前的硝烟,相反,有的同学竟有着即将解脱的快意和张狂。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田诗尧和花清竟鼓捣着要和大家一道再去游艾山。他俩念念不忘去年是只看了南峰的,那北峰的好多景点还没有看到呢。从燕南风的介绍中知道,那北峰上有唐朝大将薛仁贵征东的时候留下的枪挑涧、蹭马石,还有清朝失意贡生黄奋基讲学的场馆……
汤先明倒是没有给他们一句好话:“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初一还是十五了?黑色的七月可就在眼前呢!就算你们不准备去考,总也要做做样子吧?这样也能和大家保持一致的氛围呢。”说得花清和田诗尧灰鼻子土脸的,不再出声。
请看连载九
以下是引:作者简介:袁华 自由职业者,江苏邳州人,先寓居扬州。性喜文字,多写心情短文,兼及长短句。著有长篇小说。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长篇小说《燕南风》,2015年1月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定价30元每册,另外,手上有部分2013年出版的散文集《月亮很淡的晚上》,25元每册。两册一起50元,免费邮局挂号邮寄,需要的朋友可联系。汇款后短消息告知,并附收书地址。 开户行:建设银行扬州广陵支行6227001331200148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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