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顿了一会,彭雪晴抬起了头,对燕南风说:“我现在成了没人要的女人了。”
“姐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婚姻有时候是个安乐窝儿,而有时又是个枷锁。若是安乐窝的时候,对人是一种幸福,而一旦成了枷锁,那是一份灾难呢,能挣脱这枷锁,才是幸福的事。”
短短几句朴实又不失睿智的话语,一下子就说到了彭雪晴的心里。彭雪晴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此刻她心中有个结,这个结是空虚,也是份寂寞,而燕南风的到来刚好解开了这个结。
燕南风看了看厨房,冰箱里已没有什么食物了,案几上有空的饮料瓶和方便面的包装盒子。燕南风知道,这些日子彭雪晴一定是没有吃好,想像着尽管她还是和先前一样一个人过活,但这些日子一定过得有些凄清,不觉又是鼻子一酸。
两人说了一会话,彭雪晴的精神头有了些好转,燕南风便让她洗漱一下,然后两人一道出去吃东西。
临到门口的时候,燕南风又折了回去。彭雪晴就站在门口等他,却又分明能听到他是在往配货站打电话,让工人给月秀捎个信,就说自己可能要晚一些回家。彭雪晴不免就生出了些浮想来,钱固然是重要的,但一生中若是少了一个这样可心的伴儿,那样的锦衣玉食不要也罢。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福份?
尽管燕南风的到来给彭雪晴精神上带来了不小的安慰,但她行事依然是很低调,出了家门没有走多远,两个人就随便找了个小吃店坐下了。燕南风要了瓶半斤装的白酒,两人喝了,不想彭雪晴竟是嫌不够,还要,燕南风没有同意。
彭雪晴说:“小老弟来看我,姐姐高兴呢,要醉的。”
“知道姐姐能喝呢,但今天不可以。这些日子,姐姐的气儿不顺呢,人说愁酒闷烟,是会伤身的。过些日子,待姐姐调理好身子,我陪你醉。”
彭雪晴也便不再坚持,却又执意要点水饺作主食。她知道燕南风喜欢吃水饺的,可巧小店又没有现成的,就又要店家现做。这一等就又呆了些时间,等回家时却已是不早了。
进了食物,又有酒精的作用,彭雪晴的面色滋润了起来,谈兴也浓。尽管私下里燕南风有些心急火燎的,毕竟是从中上出门来,大半天没有归家了,到现在晚饭时早过了,也不知道敏儿她娘俩怎么样了,会不会还在等自己?可回头再看彭雪晴有些容光焕发的样子,终又不忍心离去,不想这样心一软,竟是在那儿呆了一整夜。
自从燕南风和彭雪晴有着更深一层的交往以来,这是头一遭在她那儿过夜。一直以来,燕南风对待这件事都是把持着小心的,想想自己是个外地人,初到邗城的时候可以说是不名一文,若是还过得下去,就可以在这儿过活,若是生出了什么事端来,大可一走了之。可是他对彭雪晴就不这么想了,终究她是在这个城市落了根的,心底里是不想弄出什么对她不利的因素。当然了,所有这些想法都是因了燕南风对彭雪晴是心存感念的,燕南风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可是眼下这一夜,事态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而最关键的是彭雪晴离婚了,就是说她的生活空间的自由度相对来说大了。再有,就是对于情感和精神头刚刚有所恢复的彭雪晴,燕南风真的不忍弃之而去,这一夜便理所当然的存在了。
一大早,燕南风回到家的时候,女儿燕敏还在睡觉,月秀却是早就起来了。看得出来,她是一夜没有睡好的,但眼见燕南风平安归来,也没有说半句嗔怪的话,只是小声地问了情况。燕南风虽说是心生愧疚,但嘴上还是按路上编好的谎话说了,只说昨晚陪几个客户喝酒,有点过,就在那儿睡了。月秀也没有生疑,只说出门在外酒是要少喝的,于是就忙着去张罗早饭。饭好了,燕敏也醒了,燕南风陪着她玩了一会,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便奔配货站去了。
燕南风走后好长时间里,彭雪晴都没有起床,一直懒懒地躺在床上,却是再也不能入睡。一夜的富足,激情过后,是潮后的风平浪静,斯人已去,那曾经的故事一如寂寥夜空绽放的焰火,点亮的只是一瞬间。此刻,略感寂寞的彭雪晴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走过的人生轨迹,特别是最近十多年间。当初若不是父母天天吵闹,让自己生活在重重阴影下,怎么会好好地从学校里跑出来,走到城市里来闯荡呢?假如自己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说不准就会考上艺术表演类学校了,就该是过另一种生活了吧。也或嫁作他人妇,相夫教子,一生终老田园,定也会怡然自乐。
彭雪晴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丁磊和另外三个人再一次来到大地震。跳过一曲舞后,他们要了个贵宾包房休息,照例是点了彭雪晴作陪。这早已不是彭雪晴第一次陪他们了,说来也算是熟客。看得出来,尽管伴丁磊过来的人常有更换,但作陪者说话的口气是明显都带有一定的趋炎附势的。一来二去,彭雪晴就知道了这个丁磊的一些情况,原来他是政府一个部门的领导,相伴而来的多是些地方上的私营老板,也都是有求于丁磊的。当然所有这些都是他们的事儿,不关乎彭雪晴一丁点。彭雪晴在意的是丁磊每次付小费的爽快劲,当然还有稳重及君子之风,彭雪晴也是有过不止一次和丁磊独处机会的,丁磊没有如某些人那样喜欢动手动脚,也没有绽放贼光的眼睛。如此,就让彭雪晴对丁磊产生了好感。
那次丁磊他们坐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长。过了十点半后,丁磊征询了一下彭雪晴的意思,问能不能出去走走?彭雪晴答应了。几个人出了大地震的门,那个有点矮胖的人已调好车,而后就直接把他们拉到紫园宾馆。矮胖男人自己先下了车,到吧台开了房间,把钥匙交到丁磊手上后,就出门把车开走了,只留下丁磊和彭雪晴两个人。
尽管彭雪晴是喝了不少酒的,但脑子里却是格外清醒。她晓得自己这双脚一跨进宾馆的大门,往后会发生些什么事,但在心里又似乎有所期待,有一份莫名的憧憬,那一如怀揣小鹿的感觉漫不经心地覆过来。一念至此,彭雪晴只是稍微顿了顿脚,还是跟着丁磊一道上楼了。
丁磊去冲淋浴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彭雪晴不自然地用毛巾被裹紧了下半身,心里想着那一刻离自己是如此的靠近,一丝惶恐和不安还是涌上了心头。青春少女这样的字眼,真的就要远离自己而去了吗?自己是不是太随意、太草率了?这样一个长自己八九岁,而且还是有妻室的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呢?是金钱吗?一时间,彭雪晴倒是有些茫然了,一滴泪就从彭雪晴的眼角溢出来,可巧就给丁磊看到了。
那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只是彭雪晴没有感觉到想像中的疼,丁磊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衬着轻柔的音乐,丁磊的双手有如轻舞的精灵,游走于彭雪晴的周身,那感觉就如同山涧的溪水从身上潺潺流过。闭着眼睛的彭雪晴依稀看到了阳光,看到了草地,看到了蓝天和白云,还有婉转的鸟鸣。直到丁磊把嘴贴到她的耳际说:我要呢,彭雪晴也不过是稍一紧张,随之全身心进入了另一种难以言传的境界。
两年之后,彭雪晴如愿以偿,做了丁磊的第二任妻子。从那以后,彭雪晴每每忆起那个晚上,总会在心底说:那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夜晚呵!
可是逝者若流水,数年光阴带走的竟然是不堪回首,留下的又是些什么呢?是些许的家财?是隐隐的伤痛?可自己早已不是当年大地震里的那个少女了。一声叹息之后,脑际就是一片空白。重回到现实的彭雪晴,忽然就有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想回趟娘家,感觉里自己有多久没有回过娘家了。村后的山,村前的水,是否还记得曾经的那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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