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成、彭松年和任天远、陈超顺路，就上了他们的车一道回东花园了。考虑彭雪晴是喝了不少酒的，张宇本想把她给带上，不让她骑摩托车了。彭雪晴不肯，坚持说自己不碍事，于是也不管燕南风的劝，发动摩托车突突地开跑了。

沐在月光中，张宇和燕南风又说了老一阵的话后才离去。等大哥的车走远了，燕南风就去拉小敏的手，想和月秀一边一手，领着小敏回家，却见她已是精神有些萎靡的，月秀就让燕南风抱着小敏，一家三口踩着如水的月色往不远处的翟庄走去。

转眼就到了农历九月初九，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的重阳节，莫名地就让燕南风生出了些感伤来。本来这个重阳节该是很热闹的，是要胜过中秋节那次聚会的。四哥梅四平从山东回来了，五哥顾山、七哥邹家玉也早就从河北张北撤回了头，弟兄几个是可以聚齐的。可是因了停车场的原因，大哥没同意再次聚头。

燕南风得了准信儿，停车场将面临拆迁。重阳节前几天，拆迁办工作人员还专门到停车场去丈量了使用面积。燕南风去和大哥张宇说这事的时候，张宇只是淡淡一笑，说早些时日他就知道信了，因为还不是太确定，所以当时就没告诉他，主要是怕他心不安的。

张宇接下来说，其实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儿，反正开停车场就是为的赚钱嘛？这拆迁了还不是一样会补偿？你不见有多少人因为这拆迁都发财了。所以上次我就说了，估计你是要大富了的。再有，那柳子成总不能给你打一辈子的工吧？单单你一个人手管理两爿地面，确实是有点儿力不从心的。

燕南风衡量着，也觉得大哥说的话在理，但总觉得心里有份难以割舍的情结。自己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到拥有两份小产业，那是自己能力的一个展现，是一份荣耀。人前人后，自己就觉得腰杆儿站得直，燕南风心里无比钟情这样的感觉。

携着这样的一种心情，和一个人独处的冷清，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燕南风不免就动了一份念家的情愫。

在燕南风的记忆里，这个节日是仅次于春节和中秋的。年少的时候，每每到了这一天，母亲都会磨豆腐。其实一个家庭一般情况是吃不掉一方豆腐的，通常在春节的时候，几乎家家都会磨豆腐，但那时候是过大年，亲戚朋友互相走动，是有人帮着吃的，再说那个时候是冷天，豆腐是可以多存放些日子的。尽管燕家在当地是孤门，少有亲戚，但母亲每年也都照样做，入乡随俗嘛。只是对于这重阳节磨豆腐，燕南风是有些想不通的，也问过母亲，母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这就好比过端午节，一些地方的人吃粽子，在咱这片却是家家煮鸡蛋一样的理。多少年了家家都这样，习惯了也自然了，没有人去问为什么的。

豆腐才出锅的时候，老家的人都喜欢趁热吃，蘸着红红的辣椒油，能吃得汗淌淌的。多余的豆腐，人们会切成如小孩子巴掌大小的片，用盐腌起来，等豆腐片稍微硬整些了，用再细绳子系成一串，挂在日头下晒，晒干了就叫豆腐干了，方便存放了，当再想吃的时候，用热水化软了，加红朝天椒炒，很下饭的。每年重阳节过后，小村里每户人家的饭桌上，多会有这道菜的。

等到后来燕南风上学了，并且学到了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背诵着这样的诗句，燕南风似乎对这重阳节有了深一层的认识。在丕城读高中的时候，算是离家有些距离了，高中生也都是半大小伙子了，也懂得了真情和感伤，临到了重阳节，大家也会去登登洪福山，念一回思亲的句子，但那时候，更多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

此刻，自身真的是客居异地了，回过头来读那诗句，还真的就能读些滋味来呢。燕南风免不了就念及远在家乡的老父老母了。燕南风知道，自从出了这远门，每年再到这重阳节，母亲是不会再去磨豆腐了。是啊，再磨给谁吃呢？一对老人怎么都能凑合的。燕南风就想，尽管这时候不再需要母亲操劳了，但母亲心里一定是孤单的，一定会念想着儿子，念想着媳妇，当然了，还有小敏。记得有一次回老家，母亲是说过，要把小敏给留在家里的，一来说是给他们做个伴，再有就是说那样月秀可以有时间帮着南风做事了，燕南风终究是没舍得。燕南风知道父母完全有能力带好小敏，也会全心全意地疼爱小敏，但在他的心里，总觉得这隔代的教育会影响孩子的发育和成长，所以宁愿让月秀闲下来，什么事都不做，只管带好小敏。

就在燕南风的思想有些缥缈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燕南风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却是彭雪晴的号码，心间不觉一喜，感觉里自中秋聚会后，就是不曾和彭雪晴再聚过的。再说了，一般情况下，她率先打电话过来也都是少数的。此刻，正所谓有些寂寞难耐的当儿呵，燕南风就想，这电话来的可真是时候，于是就接通了电话：“哎，彭姐呵，我正闲着没事呢，可巧你的电话就来了，我马上拉了配货站的门，咱找个地方喝一杯去？”

“怎么想喝酒啦？”

“不全对的，确切地说，是想和姐喝酒了。”

“只怕喝不起来。”

“怎么了？说真的彭姐，今晚我是有些落寞的，感觉就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刚刚还在念想家的，不是邗城的家，是老家。忽然感觉父母两个人在老家也该是寂寞的，我也是给你说过，我们燕家在当地是孤门独户，没有亲戚可以走动。我想父母的寂寞一样会传递给我的。可好这时候，你给我来电话了，这可是很少有的事呵，我的心瞬间就开朗起来了，就想着要和你一道去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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