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月秀倒了洗脚水,里外屋看了看,又去给小敏掖了掖被角,然后才过来靠着燕南风躺下了。一躺下来,就把身子往燕南风近前挨了挨,接下来似乎是有些漫不经心的,随口说:“晚上你出去后,我带着小敏给俺娘打电话了,俺娘问我有了吗?”
燕南风一门心思正看着电视,一下头没明白月秀的意思,就问:“什么有了吗?”
“有孩子啊!上趟奶奶打电话过来,不是也问过这话的吗?”
“哦,是的。”
“什么是的不是的?我看你现在好像不怎么在心了,一开始说是关心我身体,再后来又说要等小敏长大些;一会让我吃药,一会又弄个什么套儿来,这样什么时候能怀上啊?就算是你不着急,家里爷爷奶奶可是在候着信儿的,你就是赚了再多的钱,他们不一定高兴,若是给他们养了个孙子,比给他们个金疙瘩还好,人前人后,他们是能直起腰的。”
“等忙过了这阵子再说吧,这段时间不是烦心事多嘛。想怀孕还不简单,照着来月经的日子掐算一下,到时候一试一个准的。”
“我就知道你一肚子的鬼画符,啥都知道,就是欺负我大字不识一个,啥都不懂。”
说着话,月秀就把身子又往燕南风跟前凑了凑,一边伸起左手来放到燕南风的小腹上,轻轻地摩挲着……
时间过得飞快,不觉间马上就要过元旦了。新的一年是个千年的整数,大家都说是千禧年,似乎是这样的年份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运一样,人人都是满面的憧憬和期待。大街上的体育彩票销售点,有人排着队要打印带有2000数字的彩票,沿街各商家也都大打千禧年的牌子,什么优惠、抛售、迎千禧的字幅比比皆是,这样的招摇阵势也起到了预期作用,更多的俊男靓女穿梭其间,让这个节日的市场分外地红火。
与这样的红火形成反差的是燕南风的心情。拆迁工作已经启动了,有的家庭已经搬空了家俬,把钥匙都交上去了。据说一条边上也就是几户家庭因自己的房子是门面房,一时间还没有和拆迁公司达成协议,再有就是一家河南人开的废品收购站、一家汽车修理厂,和燕南风开的停车场目前尚没谈得拢。其实燕南风早就咨询过了,有关地皮等方面的补偿,人家村里早就和拆迁办达成协议了。眼下自己想争取的无非就是营业上的一些损失,至于地面上的那些建筑都没有“两证”的,也只能按照建筑面积得到可怜的一点补偿。总的来说与当初的期望值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这就更让燕南风心生不平衡。
燕南风因是听柳子成说了,这几天老是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到停车场转悠,说些不阴不阳的话。还有,听说那个开废品收购站的河南人被打了,估计是拆迁公司找的些社会上的闲人,他们专门针对那些钉子户,威胁恫吓,间或也来点小打小闹的,目的嘛就是一个,让你签了协议,搬家走人。就算是你受了委屈,报了警,派出所过来人了,也多面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的。因为这时节拆迁是重中之重,是大势所趋,是不容阻挡的。对于个中的细节,燕南风也是有所了解的,他就担心真的这帮人到了停车场,柳子成万一不服气,和人家动起手了,终究不是好事。所以只要是有空闲,燕南风都要跑到停车场去转转的。
这一天,也是燕南风来巧了,才从车上走下来,都没来得及和柳子成说话,停车场里就跟着进来了一些人,带头的是个光头,长得五大三粗的,看那走路的样子就有点拽、有点横,估计不是个善茬。燕南风只当是没看见,径直往正在操忙的柳子成身边走去。这一阵子,彭松年让他姐姐给叫过去帮着装修K歌房了,停车场这边更多的时候就是柳子成一个人在忙,杂杂碎碎的事多,面面都要操心到位的。
柳子成是见着那些人进了停车场才停下手上活儿的,他也不去搭理燕南风,只是定定地瞅那一帮人。来人中就有个小年轻朝前多走几步,喊起话来了:“哎,我说这边哪个是老板啊?出来招呼下子。”
燕南风侧着目光就看见了,那人一边说着话,腿上还一边乱蹬乱踹的,心里就有些窝火,遂转正了身子,往前迎了两步,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老板,怎么啦?我看这么多主来,好像不是来停车的吧?”
“停哪道的车?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你看你这停车场什么时候搬啊?”
就在这小混混说话的当口,燕南风就看见又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子把嘴凑到光头耳边,嘀咕着什么话。等他把话说完了,那个光头就走向了前面,用手推了推喊话的小混混,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只见光头几步跨到燕南风的跟前,柳子成还当那家伙想动手的呢,也往燕南风面前靠了靠,并且手上暗暗地用起了劲道。
不想那光头竟是面带笑意了:“呵呵,是我眼神不好,兄弟该就是燕南风吧?想想几年前你才到邗城的时候,也是见过面的,时间久了不怎么来往,眼生了哈。”
燕南风没想此人竟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怎么看对方又是眼生得很,一时就没有接口。光头就又接着说:“噢,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陈衡,弟兄们都叫大横的就是我。和你大哥张宇那当初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的哈。怎么也没想到是兄弟你的场子,若是知道打死了哥哥也是不会来的嘛。”
听光头报了这名号,燕南风隐隐是听说过的,知道他是安徽人,据说在场面上混得还不错,至于说是见过面的,却是没什么印象了。但眼见他一脸的和气,与先前盛气与桀骜判若两人,心下知道也是不能不有所表示的,就忙着伸出手和对方握着了,嘴上说:“哥哥言重了呵,想来哥哥也是身不由己的吧?”
“还是兄弟善解人意的,是有点身不由己呵,但哥哥在场面上混,总是以弟兄情谊为重的,若不,弟兄们也不会给我面子,也站不住脚嘛。别人的场子咱不管,现在知道是兄弟你的地方,你放心,哥哥自然会多为兄弟着想的。”
“有哥哥的话,兄弟也放心了。当中也有不少的关目小弟是弄不清的,哥哥主这事,是明白人,还请多多关照。”
“那是不消说的。”
那陈衡边说着话,边拉着燕南风的手往一旁走。两个人到小卖部旁的花圃边上,陈衡先停下了脚,带着小声给燕南风说:“既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本来这拆迁上就是存有不少猫腻的,个中细节你也不需要知道。回头你只要把手上的评估报告再拿到村上,就说当中还存有不到的地方,让评估公司重新评估,至于接下来和拆迁公司甚至是拆迁办的交道,只要你相信哥哥,就一概交由哥哥来操作打理,我想会让你满意的。”
“呵呵,哥哥能说这样的话,是护着兄弟的,哪还有不相信的道理。其实呐,兄弟也知道,这拆迁的脚步咱是挡不住的,现在有哥哥答应帮着出面,兄弟就更安心了。另外呐,兄弟也就是想,这停车场营业一天就多一天的收入,所以啊我就想,哥哥能不能从中周旋下,兄弟这边尽量能拖到最后再拆,反正是不会误他们事就是了。”
“这样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但哥哥也不敢打包票的,毕竟这不是哥哥说了算,但我会尽力的,咱现在就互换下名片,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系好了。我带弟兄们到你对过的收购站去去,争取这两天让那河南人把东西搬光。”
说着话,陈衡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盒子,取了张名片递给燕南风。燕南风就让他又取了张出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水笔,在第二张名片的后身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又转交给了陈衡。
“兄弟身上没带名片,就给哥哥留个手机号吧。哥哥有事在身,兄弟也不便挽留,等忙过了这阵子,我约了大哥,咱好好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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