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风忽然就觉得心里很空，有些失落，有些伤感。往日里，自己每每心生这样的感觉，大哥那儿是自己最好的去处，和大哥说说话，或是吃顿饭，所有的阴霾都会烟消云散，好心情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就会觉得生活依然是如此美好，是那样地有奔头。可是现在呢？不要是说大哥，就连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柳子成和自己都有距离了。

一想到柳子成，燕南风就又莫名地心痛起来，不是因他柳子成啊，那是因了彭雪晴。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忙于大哥的诸多杂事，就把那个噬痛心灵的消息暂时给淡忘了，现在一经拾起，那样的伤痛也就如影随形般紧跟而至了。燕南风细数了下日子，知道离他们大喜的日子已经无多了，那个日子的脚步越来越近，燕南风的心疼也越来越重，夜深人静的时候，燕南风常常不能入睡。

2000年12月30日，这天燕南风起了个大早。已是农历腊月初五了，若是在乡间头，街面都该有年味了，赶上开集的日子，大红的对联、几百甚至上千响的炮仗会把集镇渲染得热热闹闹。孩提时候的自己，最喜欢去赶这腊月里的集了，当然一般都是少不了柳子成作伴的，双方的父母也都会给些零碎钱，零嘴儿、炮仗还有小玩艺，任自己选，那时候自己是可以支配手上钱财的。不过，燕南风和柳子成，确切地说，应该是卡扣和锁链，更愿意去逛书店或是书摊，可以大方地去一本一本地买小人书，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有《地雷战》、《地道战》、有《小兵张嘎》和《杨家将》，直到把手上的零碎钱都花完了，也不觉得心疼。一想到这，燕南风就偷偷地乐了，那曾经是多么愉悦的时光啊，可是逝者如流水，都过去了，是不可能回头了。要是能永远停留在孩提时代，那该多好啊！这样的念想又一次窜到燕南风的脑海里。

月秀也已醒了，她躺在床上，看自己的男人穿好衣服，却是不去洗漱，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月秀知道，自打张宇出事之后，燕南风整个人就变了个样，日常里沉默寡言了，夜里睡觉不怎么安生了。往常一直都是喜欢早上睡懒觉的，特别是现在的冷天里，晚上喜欢晚睡，早上一样喜欢晚起。有时候，自己起来都弄好早饭了，叫上三两遍他都不一定起来的。有时候，说不定都会睡到配货站那边来电话催才起床。月秀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重感情的人，大哥身陷牢狱，他心里不好过，等于是添了愁绪。

一念至此，月秀就欠起了身子，伸手够着了床边的羽绒服披在了身上，燕南风侧脸去看，知道月秀是想起床了，就走到床边用手轻拍了拍月秀，说：“你起这么早干嘛？”

“我起来给你弄早饭啊。”

“算了吧，看你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的，我等下到街上随便吃点就是了。”

月秀就温顺地又躺下了，燕南风这才走出房间洗脸刷牙。

燕南风到配货站的时候，两个睡在配货站的工人都还没起，燕拿风自己掏出钥匙开了卷帘门，进到房间里，就见沙发旁边的茶几上零乱地摆着象棋、扑克牌，就知道一定是工人头晚上无聊在这闲耍的。燕南风就伸手把那些扑克牌给拢到一块了，然后又找着了象棋盒子来码棋子，三十二枚棋子还没有码完，一个工人穿着衬衣、披着小袄从楼上下来，见燕南风手上拿着棋子，旁边的扑克牌也归了摞，先自笑了，转回头又问燕南风：“老板，今儿个你怎么这样早啊？”

“我睡不着，起得早了，就过来了，快上去穿衣服吧，别感冒了。”

那工人应了，噔噔地大步上楼梯了。

一大早，店面上也没什么生意，司机们晌午前一般少有走车的，这时候大多是在睡懒觉，中途倒是有两个电话打进来，却又是没有货源。燕南风在店里也就觉得格外地无聊，就给两个工人说，自己想到杭集那边去看看。这一阵子因为大哥的事，感觉上是有些日子都没过去过了。

燕南风临去拿车的时候，转眼就看见一直停在配货站门口的大哥的那辆尼桑风度，车身已经布满了灰尘。联谊路上该是个乱地方，往来的大型车辆多，带起的风尘也多，这样就让那尼桑变成了无人疼爱的孩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儿。燕南风不免心间一酸，俗话说睹物思人，这车往日的排场和威风难道就一去不复返了吗？车停在门口好多天了，燕南风一直都不曾开过，现在忽然就想着要开开这车，与其让它默默无闻地趴着，还不如给它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在邗城，曾经有几多的人见了这车，都是要毕恭毕敬的，是心怀羡慕和敬畏的。燕南风决定眼下就开大哥的座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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