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1·
王昌林跟着猎狗一样灵巧勇猛的四排长,穿着小脚趾头指责大太阳的烂布鞋,身上挂着烂布片子能当扇子煽风的破军装,腿杆脚板打在地上像是一对棒捶在夯地一样的他们,没日没夜地向着八百里无人区的兴山县至大神农架的深处钻去。
四排来到几棵大油杉树旁边,排长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地貌,回头对身后的战士们说:“这地方不错,凉快,隐蔽,先休息十分钟,再往前搜索。”
前方是什么?前方是土匪!
可是,此时此刻的前方,却传来了一阵女人的歌声:
金子重银子重啊,没有命重啊嗬哈——
穷也好富也好哇,活着就好啊哈哈——
向前走向后走嘛,就怕不走哇啊哇啊哈——
做好梦做恶梦呀,只要有梦哎嗨哎嗨哟——
只要有梦哎嗨哟——
一班战士王昌林斜靠在一棵油杉树下,张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是不是土匪在麻痹我们?”
他的班长王富田用砍刀削着一片细嫩粉红的油杉树皮:“肯定不是土匪,土匪哪会唱歌?”然后把削好的树皮放在嘴里,嚼得喳喳喳地响。
战士屈鹏三说:“土匪哪还有心情唱歌哟!”
三班副班长窦天鹏睡在一条大树根上,闭着眼睛说:“这是一个女人在唱歌,肯定不是敌人嘛。”
王富田就问排长朱昌达:“排长你说会不会是土匪在唱歌?”
“人才呀!”四排长朱昌达的回答让大家一头雾水。
“他们像惊弓之鸟一样了,哪还有闲心思唱歌给我们听?肯定是采药的山民。”王富田下了结论。
王昌林跟着四排长三年多了,从平原打到山区,打完大仗又打小仗,解放城市又钻进大山。自从接受了进山剿匪的任务,他们四排没有一天不是在大山里钻来拱去的。他这老兵就在猎狗一样的四排长手底下一天天一夜夜地变成了精兵,变成了只比班长小一丁点儿的“战斗骨干”了。
日日夜夜地跟着这么一个比猎狗还灵巧的精人,王昌林也学得了一些捕猎的真功夫,比如神出鬼没地跟踪敌人、一眼就能识别谁是土匪谁是山民、一抽鼻子就能嗅到这里三天之内来过人没有、一个人能抓捕住一个坏人、一枪就能打伤一个人或是打死一个人等等。
学这些技术,王昌林认真得让四排长都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剿匪骨干,是一个自觉得能让全连全营都该向他学习的好兵。
四排长问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哪来这么高的悟性,他说他的爹就是被土匪杀死的,死了三天还没闭上眼睛,是他亲手把爹脸上被土匪剖开的皮抹回到原处,爹的脸才像爹的脸、他也才真正确定爹是真的被土匪杀死了。要不是自己亲手在他脸上的那几抹,他还看不出来这死人就是自己的爹,也不会认为爹怎么会这么早就死了!
于是,四排长让他在全排大会上倒苦水。他的苦水哪个听到了哪个都要他去倒。指导员听了他的报告就要他在全连大会上诉苦,教导员听了他的报告就要他在全营大会上诉苦。团长听说后本已安排了要他给一团人倒苦水的,可是,部队任务下得急,他还没来得及到那么大的场面上去诉苦,部队就像卷草席一样,千里行军百里奔袭进了兴山县和神农架的交界地龙门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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