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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是一口天大的锅，反扣着所有人的视力不能游动。深山里的夜更是寂静难耐，像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连夜间活动的动物们似乎都想避嫌，不约而同地藏匿起了自己的身体、吞没了自己的声音、放缓了自己的气息。

四排长虽然安排大家轮流站岗，可自己还是把耳朵支棱到了下半夜。

而这个夜晚最难度过的肯定要数九斤黄和李小幺这两个人了。九斤黄那司令的尊贵身份，身上除了手枪子弹、一筒银元，再无他物，只有李小幺背了床军用毛毯、一块烙玉米面饼。而这一块玉米面饼则与在抢劫万家时顺手从筲箕里抓的几把生葵花籽装在一个布袋里。幸亏九斤黄有着丰富的山野生存经验，她自从起了甩掉众匪徒独自逃脱的心思之后，就往手下们逃跑的相反方向逃窜了。这不，趁天黑前就找了这处可以避风的岩屋，带着李小幺急急忙忙地收拢一堆干草枯叶。天黑定后，李小幺把军毯拿给九斤黄睡，自己拱进了干草枯叶里。

虽说是阳春三月，只要有太阳，气温就舒服，但一到了夜间，加上本来阴气很重的深山老林，就只有几度的气温了。“小幺，还有东西吃吗？我饿得睡不着。”九斤黄不知是饿还是冷，反正觉得浑身难受。

“只有一个玉米面粑粑了。”黑暗里，李小幺从布袋里摸出那个烙玉米面饼，抖抖缩缩地递过来。

“来，给你一半。”九斤黄摸着黑掰去一半递回给李小幺。

“司令，你吃吧，我不饿。”

“拿着。你又没吃铁，不饿才怪。有一口就吃一口吧，吃完了再说。”黑暗里，九斤黄用拿着半个粑粑的手拍了李小幺一下。

吃了半个粑粑，还是不管用。别说李小幺，就连盖着军毯的九斤黄都冻得受不了了，尤其是小腹，像有架绞肉机在里边绞着痛。九斤黄推了推冻得瑟瑟发抖的李小幺：“小幺，进来跟我睡吧，不然会冻死你的。”

“我……我不敢。”

“嘁！这孩子，你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懂个屁！滚过来吧，我也冷得受不了了，互相靠着可以互相取暖。”

“司令，我们干脆生火烤吧。”

“可不敢生火，那不是把共军往这边引吗？过来吧，活一天算一天，别没被共军捉住，倒先自己冻死了。”

李小幺瑟瑟缩缩地往这边靠了靠，把毯子稍稍拉了个边盖到自己身上。离得近了，身体的抖动更清晰地传递给了九斤黄。九斤黄一把搂过李小幺，把毯子在两个人身上裹紧裹好：“怕什么，你还是个孩子呢。也真可怜你了，要是富人家的孩子，夜夜不还在父母的胳肢窝里享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