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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林是在梦中与排长相聚的痛哭中醒来的。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斜斜地晒着他,晒得他满头大汗。他一头坐起来,摸了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愣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呼地一下站起来,“李小幺、李小幺——”地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心里一下子毛了,又大声喊了几声九斤黄,仍然没有声音。
他跑下南坡正盖着的新房处,没有人。他又跑到北面那片茅草坡上,还是没有人影。
逃跑了!两个俘虏果然是逃跑了,像梦里梦到的那样?自己太大意了。俗话说“吃屎的狗子忘不了茅厕”,自己怎么就忘了呢?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当俘虏?自己竟然被他们表面上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假象所蒙蔽了,唉,自已太缺乏革命警惕性了。
斧头已经不在了,肯定是被他们拿跑了。王昌林飞快地奔到老草棚附近,还好,藏在草皮枯叶下面的枪还在,粮食也在。幸亏我一直对他们防了一手。
“他们会往哪个方向跑?”此地往北,过了那一大片茅草坡,就是一面绝壁,除非是鸟才能飞过去。往西面的方向视野最开阔,连绵着更多的群山,那是排长们追着残匪往神农架纵深去的方向,是他天天眺望和呼唤的方向,九斤黄不会往这个原始森林更深的方向逃。那么剩下的只有东、南两个方向。王昌林根据这几天在山顶上的观察,觉得东面应该是四排追击土匪时进来的方向。兴山县也应该在东南面。如果他们也认为兴山县在东南面,会不会往东南面逃去?应该是。人在对前途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应该相信经过的来途。王昌林端起枪往东南面追去,边追边顺手折断所经之处的树枝,再横架到其它树枝上,让它断头向后,枝头向前。这是四排长教给他做路标的方法。
追了三个小时,那一堆新土赫然映入眼睑。王昌林心里一热,像是一个人在孤岛上困了半生,忽然见到了亲人。他喘着气,在那堆新土上捧起一把土,心里默默地念叨:“班长,我的战友,我的老乡,我的亲人!我跟你们一样被困在这里了。你们眼一闭就安然了,可我却心焦如焚。一个多月了,排长到底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他们了,可你们应该找得到他们啊!不是说人死就可以无所不能了吗?可以看到活人看不到的东西,可以去活人去不了的地方了!你能告诉我,他们到底哪儿去了?一个多月来我一直看押着两个俘虏,可是现在,连俘虏也跑了,班长你批评我吧。但我保证,我一定会把他们追回来!”
王昌林又把那捧土慢慢地撒到坟上,忽然看到王富田和屈鹏三的坟周围有新鲜的脚印,他心里一喜,前几天下过两天两夜的雨,这绝对不是以前的人留下的足迹,会不会是排长们近两天留下的?可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已经看出那是九斤黄的皮靴留下的脚印。再仔细看,果然,在泥地旁边接近有枯叶的地方,果然有两个不太清晰的、小些的脚印,这是李小幺的足迹。
两个俘虏是从这里逃走的。王昌林端起枪往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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