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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屋外的李小幺望着月亮升得老高了，就对着屋里喊道：“司令，月亮已经升上中天了。”
李小幺的喊声让王昌林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九斤黄生怕吵醒了王昌林，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草房外，压低嗓子训斥李小幺：“王班长刚睡着，你嚷什么嚷？”
“司令，你看月亮当顶了，今天就要过完了。”李小幺坐在石板桌边嗑着葵花籽，他指了一下像个银盆的大月亮。
九斤黄立即想起来了，直埋怨自己：“哎呀，你看我笨的！今天可是王班长定下的好日子，我们要举行婚礼！再不举行，这个好日子就要过去了。”
“我叫醒你们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早一天结婚就能早一天生女儿，我将来就能早一天结婚。”李小幺望着月亮说。
“快，摆宴席！”九斤黄指挥李小幺。
三张桌子白天就摆好了，两桌给四排战友们和双方父母们的酒席，都摆上了像征性的八碗肉菜。
酒席的主角之一是酒，可在这山中到哪里去弄？李小幺问：“司令，酒席没酒还叫酒席吗？”
“婚宴哪能无酒？我早就准备好了。”九斤黄拿出用竹节做的酒杯，交给李小幺：“每个桌上摆十个杯子。”
“酒呢？你这不是太假了吗？没酒，光摆杯子有什么用？”李小幺不愿意摆酒杯。
九斤黄转身进屋，提出了一竹筒蜂蜜。她将蜂蜜倒在一只大碗里，加了一些热水，用勺子搅拌均匀后，让李小幺分倒到三十只竹酒杯里。
三桌酒菜都摆放整齐了，九斤黄打来一盆水，她以水为镜梳理了头发，然后给王昌林和自己洗了脸，才给自己换上了一套用军被套缝的嫁衣。
“小幺，开始吧。”她对着屋外的李小幺吩咐道。
婚礼司仪李小幺做着招呼客人的动作，迎接着他想像中的贵客：“四排长您来了，四排的战士们都来了！王大伯王大娘，司令的双亲和师傅，您们都来了，好好，欢迎欢迎！我代表新郎新娘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程来参加王府的大婚！请大家各就各位，婚礼马上开始！”李小幺拖着长腔喊着。
李小幺跑进当新房的九斤黄的草房，问九斤黄：“司令，良辰吉时已到！”
九斤黄看了看怀中的王昌林：“好好好！”
回到房外的桌边，李小幺高声宣布：“王昌林、九斤黄大婚典礼现在开始！第一项，升号令——！”
李小幺又跑进四方大窝棚，从里面抱出一块王昌林用黄阳木雕刻的匾，匾上阳刻着四个鼓凸的字：“天长地久”。
李小幺清清喉咙，怀抱木匾，一步一顿地边往主桌走去，边背诵早前王昌林教给他的《升号令》：
开令开令
今日得令
金童玉女
婚姻天成
月在高天
亲临作证
良辰吉日
永结同心
一开一生一世
二开好事成双
三开花好月圆
四开金玉满堂
五开五子登科
六开六鹤同寿
七开七仙到贺
八开财发人兴
九开千年富贵
十开万代荣光
开令开令
今日得令
班长司令
美满婚姻
吉祥如意
富贵安平
多子多福
恩情永恒
李小幺将木匾挂在主桌上方的屋檐下的门楣上，大门两边是王昌林写在桦树皮上的对联：
喜看哀怨随冬去
悦听歌声伴春来
李小幺挂好匾后，又清了清喉咙，对着四面八方喊道：“第二项，请双方高堂、贵宾入席——！”
李小幺向着空气点头哈腰地把想像中的贵宾恭恭敬敬地往桌边恭迎、引导：“四排长，四排全体战士们，王班长家的上人们，司令家的上人们，请你们入席了！您坐上席，对，您坐这一席。”
李小幺停了停，又扯起嗓子对着三张桌子说：“各位贵宾，各位亲人，现在我介绍嘉宾，今天来参加王昌林、九斤黄新婚大典的最尊贵的来宾有，湖北省宜昌军分区剿匪指挥部兴山县大队独立第四排：排长朱昌达，一班班长王富田，副班长张富家，战士刘成贵、屈鹏三、吴福全、赵德金、王全三、熊代政、罗炳前、万华强、二班班长周志发，副班长万杰树，战士高满仓······；三班班长·······；四班班长·······。谢谢王班长，不，是新郎，新郎官儿的各位战友们来参加王昌林、九斤黄的结婚大典！大家都请入座。”李小幺欢天喜地叫着。
新房内，王昌林在九斤黄的怀里，身子颤动了一下，九斤黄感觉到了，她低头看见两滴豆大的泪水从王昌林的眼窝里滚落下来。
她把王昌林抱得更紧了。
新房外，李小幺热情洋溢地继续着婚礼的进程：“各位至爱亲朋，各位佳宾好友，良辰吉时已到，现在我宣布，王昌林、九斤黄结婚典礼开始！第三项，乐队奏吉祥如意曲子——！”
李小幺宣布完，就一手持锣捶敲着悬挂在松树上的脸盆，一手拿鼓捶敲着吹足了气的一只野猪尿脬（膀胱），咚咚咣咚咚咣咚咣咚咣咚咚咣地敲打着，敲完了前奏，他嘴里就学着唢呐的调子“哇哩哇哩哪哩哪——，哪哩哪哩哇哩哇——，哩哩哪——哇哩啦——，哩哇哩哇哪哩哪——”。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小幺放下锣捶鼓捶，赶紧又宣布道：“第四项，新郎新娘入场，请大家起立——！”
九斤黄将一块红布顶在自己的头上，她想将王昌林抱起来，却实在抱不动，只有喊李小幺：“小幺，快来帮忙抱新郎官儿！”
李小幺跑进来，他要接替九斤黄抱起王昌林的上半身，九斤黄喝斥他：“你抱脚！”
九斤黄把王昌林的双手顺在自己的脖子后，用自己的头支撑着王昌林的头，一手搂着他的背，一手抱着他的腰，李小幺则托起了王昌林的下半身，承载着他身体的主要重量。
二人将王昌林抬到主桌前，李小幺扶着王昌林坐在朝着木匾的凳子上，九斤黄挨着王昌林跪下。
司仪李小幺接着宣布：“婚礼第五项，新郎新娘行大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三拜？”李小幺忘词儿了。
“夫妻对拜。”九斤黄小声地提词。
“夫妻对拜——。”李小幺高声唱道。
九斤黄转过头对着坐在凳子上的王昌林鞠了三个深深的躬，王昌林因无法下跪，只能转向她点了三下头。九斤黄欠起身，一只手揽近王昌林的头，凑近自己的前额，两个前额轻轻地碰了碰，再紧挨在一起。
突然，天上下来一阵小风，将附近成千上万匹白杨树叶子“噼噼啪啪”地吹得鼓起掌来。
掌声雷动，树枝则打着口哨“唿儿唿儿”地鸣叫着。在这掌声口哨声中，还间杂着一阵阵的欢笑声。掌声和欢笑声又带动了远山的松涛，“呜嗡——呜嗡——”，像一阵阵的礼炮，在一对新人的婚礼上鸣响着。
“第六项，来宾祝贺，致贺词！”李小幺宣布后，就小声对九斤黄说：“司令，这项就免了吧。”
“不，不能。”王昌林吃力地摆摆手。
“那好，我代表双方的至爱亲朋，祝福这对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李小幺说着，突然想到王昌林和九斤黄的承诺，又补了一句：“早生贵女！”
成千上万匹白杨树叶子又“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似乎是在抢着致词。树枝则打着更加连惯的口哨“唿儿唿儿”地在高声祝福。
“婚礼第七项，新郎新娘入洞房喽——！”李小幺放开喉咙仰天长喊一声。
王昌林的手举在半空，他要揭开新娘的红盖头，却怎么也举不到那个高度。九斤黄欠下身子，把头送到王昌林的手边，可王昌林还是够不着红盖头。九斤黄就抓起王昌林的一只手，牵引到自己的头上，王昌林的手指被她牵引着触碰到了她的红盖头，又协助他慢慢地扯下了那块像征婚礼圆满结束的红盖头。
“第八项，婚宴开席！上菜喽——”。李小幺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又对上桌虚拟的贵宾们说：“请大家吃饱喝好，照顾不周的请各位贵客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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