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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斤黄提着一只野鸡,先拔掉鸡脖子上的三根毛,然后拿起菜刀,对准野鸡喉咙就是一刀。
野鸡几声尖叫,被摔在地上,动弹了几下,弄得一地的鸡血。
独活听见野鸡的尖叫声,立即从草房里跑出来,看到妈在杀鸡,就一把夺过菜刀:“妈,你干嘛杀鸡呀?它长这么大多不容易呀!”
九斤黄喝斥女儿:“你懂什么?杀了它炖了给你做月子吃。女人做月子必须要吃好,必须吃有营养的东西,不然哪来的奶水喂孩子?”
李小幺也跟了出来:“是啊,你怀孩子的时候,你爹不让你吃灵芝,这养的野鸡总可以吃吧。”
九斤黄耐下心来告诫女儿:“做月子第一要加强营养,第二不能呕气,心情要好,再就是不能受风寒。妈生你的时候就是受风寒了,落下了月子病,经常头晕得要撞墙。”
“妈,你真糊涂,你这杀的是母鸡,应该杀公鸡嘛,母鸡留着好下蛋啊。”独活仍很惋惜。
“母鸡也有几十只嘛,下那么多蛋吃不完的。”李小幺说。
“那如果四排长伯伯们回来了呢?蛋就不够吃了。”独活反驳李小幺。
九斤黄长叹一声:“都快三十年了啊,他们还能回来吗?你别也跟你爹一样一根筋。”
“一根筋也没什么不好,一根筋就是挚着。四排长伯伯们一定会回来的,不然爹和你们不会在这里等上一辈子。”独活固挚地小声说着。
“不是没地图嘛,所以才走不出去。”九斤黄把杀死的野鸡提起来扔到盆里。
独活说:“爹早就知道走出去的路,可他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
九斤黄和李小幺听后,都很愕然,同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独活。
这天,独活发现父亲一大早起来就有些异样,不洗脸,不吆喝着大家出早操,更不吃饭,而是一个人蹒跚着去了后山口的悬崖头。父亲的背影日渐佝偻了,头发也白了一多半。
几十年来,独活知道一家老小里,父亲活得最累、心思最重。她不忍打扰父亲,只是远远地望着。见父亲站在崖头上,呆呆地向东方望着。独活记住了父亲的老家在东面的兴山县。
看着父亲孤寂的身影,独活心里酸酸的。父亲一定在思念家乡了,思念亲人了。从二十三岁走进这片大山起,他再也没有踏出去过半步,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最要紧的是,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又是一身的伤,可能至死都见不到自己的家乡和亲人了。独活联想到自己,觉得再苦再寂寞,也有父母、丈夫、儿子陪伴在身边,可是,父亲呢?与亲人隔绝了二十九年了。
当独活的眼泪慢慢流下来时,一回头,发觉母亲也站在自己的身后,正默默地望着崖顶上的父亲。独活说:“妈,你去陪陪我爹吧,跟他说说话。”
“唉!”九斤黄叹了口气:“我也想陪他啊,可他不一定要我陪。他心里有些事永远都不会跟我说的。我俩在一起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可他总是把我跟他分得很开,把心分成两块,一块让我进去,另一块永远不让我踏进去半步。他到死也会记着我是国民党的土匪司令,他是共产党员,是解放军的班长;记着我是他的俘虏,他是我的看守。这黄土都已经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计较什么党不党、军不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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