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亲情无边
和父亲一起卖西瓜
在村子里,父亲是大伙公认的务瓜的好手。他能够把握好什么时候去秧头,什么时候压秧,压在哪个部位才能恰到好处。这样结的瓜才个儿大,瓤红籽黑,皮儿薄。
记得是我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父亲种的瓜差不多都熟了,照父亲的话说,就是到了要下瓜的时候了。晚上,父亲把熟了的西瓜都摘下来摆在了田头,准备第二天拉到县城里去卖。看着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西瓜,我是禁不住摸摸这个又拍拍那个。娘也是格外地高兴,那神情都明显地写在她的脸上。父亲可能是有些累了,没有多言语,只是坐在田头静静地抽烟,可他的眼神似乎一直都不曾离开过那些瓜,我想父亲的喜悦是藏在心里了。娘说,赶明儿就让灵儿跟你一块进城吧,就算是作个伴。我一听这话,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在那之前我还没有去过县城呢,可好父亲也同意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便在睡梦中被娘叫醒了,原来娘和父亲早就起来了,他们已将西瓜全都装上了板车,上面还覆了一层新鲜的西瓜秧呢。
到县城五十里的路,我们走了一个大上午,直到太阳稍微偏西的时候,才在一个叫大榆树街的地方安顿下来。那时父亲的上衣全都湿透了,是汗水打湿的。我倒还好一些,因为五十里的路有一半是坐在板车上的。看着同样是从乡下运到城里的一车车的西瓜,我很是吃惊。父亲说,天热,大伙都想来赶个好市。
尽管天气炎热,给西瓜市场营造了良好的天时,但涌进县城的西瓜实在是太多了,每斤开价才五分钱,即使是这样的价格,到临傍晚的时候,我们也不过才卖了十多个西瓜。我开始觉得累、睏,看着一车未曾见少的西瓜,心底还直犯愁。最后,父亲决定带我去邻近的新沂县卖瓜。父亲说,那儿种瓜的人少些,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年幼的我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当我们到达新沂城东那个花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多晚子了。我只记得,一开始是父亲拉着西瓜和我,在残留的一丝夕阳里走上那条通往新沂的碎石子路的,就在车轮和石子的摩擦声以及父亲粗重的喘息声里,我睡着了。那时尽管我是趴在西瓜上睡的,但觉得睡得格外香甜,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的西瓜一到新沂就全卖掉了,而且还卖了个好价钱。西瓜卖完了,我看见父亲来不及去擦脸上的汗,笑咪咪地在数钱。
虽然在新沂的遭遇没有我梦中那样美满,但到第二天中午,我们一车西瓜还是都卖掉了,价钱嘛确实也是不赖。父亲很是高兴,说总算没有白跑那么多的冤枉路。然后,父亲带我到一家小饭馆美美地吃了一顿,之前我们父子可都是吃从家里带着的煎饼的。
往家赶的时候车是轻便的,人的心情也是放松的。一出了新沂城,父亲便去挪那板车的轮子,我知道父亲又要开始滑车了,那样可要比步行快得多了,我们的速度几乎可以追得上自行车,于摇晃和颠簸中我又进入了梦乡。
我是被锣鼓及喧闹声吵醒的,睁眼一看,在身旁行进的是一辆辆的军车,每车都装满了军人,他们唱着、欢笑着,有的还用双手敲打着脸盆助兴。父亲告诉我,这是从对越自卫还击战的前线打胜仗回来的解放军。驻地的政府一直迎接他们到新沂火车站。那欢快热闹的气氛感染了我,顿觉睡意全无,我执意要拉父亲一程,让他歇口气。
初躺到板车上的父亲,开始还和我说说话,渐渐地便有了鼾声,我知道,父亲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于是再不去管什么军车、军人以及沿途丢下的各色小旗,12岁的我只是稍微放慢了脚步,小心地拉着板车,拉着睡熟了的父亲,缓缓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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