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记之挑担游乡卖豆腐》

姚宪民

　　1965年冬天，在社教运动中，一天，駐队工作组王组长找我谈话。他对我说：有人揭发四不清干部姚会计给你开证明，让地主儿子享受国家助学金。我昨天去外调，你们老校长说，助学金有奖学性质，你品学兼优，去年考试在全县都拔了尖，是一个好青年，叫不要为难你。我也听村上贫下中农说你是个好娃。出身不由选择，道路靠自己走。做豆腐是个很重要的岗位，我给你个进步的机会，你去好好做豆腐吧！

　　于是，我进了豆腐房。

　　一上手，我才知道王组长为啥让我来了。

　　大师傅张师，为人耿直，脾气倔强，手艺好，开口闭口靠本事吃饭。二师傅王师，是个杠头，成分好，处处以领导阶级自居。两个人谁也不尿谁。

　　我想：咋办？咱当润滑剂呗！多干活，少说话；四处陪小心，八方打圆场；尽量减少摩擦，努力营造和谐，人心换人心，不信改善不了人际关系。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的“太极功夫”也凑了效，豆腐房的气氛融洽多了。两位师傅照顾我，一致同意让我去卖豆腐。

　　卖豆腐是个自由活，随心调，不受约束，但我却并不喜欢干。我因自卑而自尊，又因自尊而自卑，极度敏感，觉得挑担游乡像个小货郎，见人没面子。好在，我的心眼活泛。我的亲朋古旧全在南乡，北坳人我全不认识。我只转北坳，不走南乡，不就解决问题了嘛！

　　我挑着豆腐担子，忽闪忽闪，在北坳走村穿巷，沿街叫卖，竟然卖出了名气！

　　1966年清明节，我挑着豆腐到华里坊去卖。华里坊地处坳心，居民富裕，是个大堡寨，又加上逢清明节，一担50多斤豆腐一哄就抢光了。

　　在农村卖豆腐，准确的说，应是换豆腐：黄豆、黑豆、玉米、绿豆……根据不同的比例兑换豆腐。各类粮食又因干湿、成色等，兑换比例又各不相同。因而，算账，就是一个硬功夫了。

　　我忙完现货交易，正在等待几家先拿豆腐后送粮的买主，只见一位举止斯文、衣着整齐的老者端着豆腐走了回来。

　　老者问我，小伙，你刚才给我称了多豆腐？

　　啊，是找茬的来了。好在，我从来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不怕人无理取闹。

　　我稍一思索，便回答到：你是用玉米换的，玉米不干，一斤换八两豆腐。你端了三斤一两玉米，我給你称了二斤半豆腐，你还沾我的光了。来，来，来，称一下，看给你够不够？

　　只见老者摇了摇手，笑着说：称啥里，小伙，我算服你了！你真是个圣算神手，账算得这么精准，算得这么快，我老汉没见过。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也帮腔说，大家都想试火一下你小伙，谁知道你膛里这么清！

　　啊，庆幸我经得起试火，还赢来了一片喝彩声！

　　待了一会，见我不收拾豆腐担子准备回家，有人就打趣我：小伙，咋还不赶紧回家给先人上坟？得是候人给你说媳妇哩？

　　我笑着说，还有一个穿黑衫子、头戴帕帕的婶子没来算账，她一来，我立马回家给先人上坟！

　　我的话刚说完，一位妇人端着黄豆，从街角转了出来，正是我在候的那位婶子。周围一片笑声，一个大嫂笑着说：二婶看上你了，想让你给她当女婿。你小伙还真经得起试火！

　　啊，又是一场善意的恶作剧！

　　挑担游乡卖豆腐一年多时间，我还真在北坳落下了好口碑。据说，我的懂事随和，还俘虏了几个村姑的芳心。

　　好在，我那时还是个半大小子，不懂风情；唉，就算懂，在当时那种生存艰难的情况下，我哪敢萌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痴心，又怎忍心产生拖累良善的妄想！于是乎，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流水落花春去也，一个可能流传千古的“卖豆腐小伙结缘七仙女”的美丽传奇故事，便只能成为上辈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了！

　　作者简介：

　　姚宪民 ，陕西三原人，曾任三原县教研室书记，咸阳市高级职称评委会专家组组长；咸阳诗词学会理事，副秘书长，咸阳市诗社副社长，三原诗词学会副会长。多年从事文字工作，诗文散见于《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妇女报》《中国教育报》《诗词月刊》《教育时报》《教师报》《三秦楹联》《陕西诗词界》等报刊及各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