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喧闹,小城整天有无数涌进来又流出去的人群,小城喧闹,小城内充满着来自不同角落的不同声响,形成一种声音的杂烩,让人生厌让人恋,既挥不走赶不掉却又耐不得寂寞耐得喧哗。有段时日,不管闲暇逛市,或是匆遽上街,总觉得小城于万音之喧中少却了自己所熟悉那份音韵,细心而想,又不曾觉出失落的竟为何物。
他日上街,倏忽间听得一句熟悉的吆喝,蓦然回首,却是身后正有一辆招手停——市内小公共车,售票员的那声音虽小,也不觉有啥韵味可言,然而只这一句,便搜寻出我已失却多时的记忆,一种“梦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慨由心而发,不自主地移向车边。
“走吗?”他问。
“走哩!”我说,“冲你这声音。”
这便是小城独有的风景,那些起早贪黑的车老板们于一年四季中总是风雨无阻地,托着悠长的腔调喊着:“哎——有上车的师傅快点,到城南的小公共车起身了!”这声音周而复始的,从城南喊至城北,从春喊到冬,喊出了人生的辛酸,喊出了生活的希冀。
喊客是有一定技巧的,甭管你有多大的嗓门,没有经过“特殊演练”你便喊不来客,你不见那一溜几个待客的车辆虽“一”字排开,但凡来上车者,单单直奔那喊声走进,便叹一声说:“咋又是你?”却也抬脚上车。
一句“又是你”出了能印证乘客和老板已在上下车中成为熟识之外,也包含了几许乘车的无奈。在生活条件不断上升的今天,一些整天上班的人便摒弃了自行车而选择了公交车,但每每上车交了票款后,面对车内寥寥无几的乘客,不论你有多忙,有多大的急事,你只能耐心地等待,车主们决不会戴着少得可怜的乘客去另一个城头去扯嗓子,被等不及的乘客催得紧了,便说:“就走就走”。司机也机灵,立即发动了汽车,油门踩得挺足,等乘客的心情一变车子却又“窝”回原来的地方。
喊客是一种手段,喊客者的声音不但要高亢有韵,还得有一副敢拉硬挡的“厚脸皮”,喊客历史稍长的车主们敢把原准备上别的车的乘客们硬拉回自己车中,用一种粗野的近乎称王的手段和别的车主们抢生意,不管喝别的车主如何谩骂,车内乘客如何诅咒,他只是一声声地喊叫着,直到车内稍稍拥挤时,车主们才关闭了车门,走向另一个喊客点。
喊客是一种服务,是满足自己,方便他人的行业。那些不管有多“厚脸皮”的车主,总是把座位让给一些老弱病残的乘客,帮助他们上下车,帮助他们拿行李,把他们送到地点。直到晚上将要收车时,车主们便清点着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计算着一天的收入,到这时,那些擅长喊客的车主们的脸才绽出了胜利的姿态。不知何时,这些喊客者们连同车辆一起在小城消失,他们的行业被一支不喊客,不等客的车队替代,使人们少却等车的许多烦恼,但已一去不返的喊客的声音,却或多或少地留在那些经常乘车人的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