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吃冰棍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吃根冰棍就像现在吃个肯德基、汉堡包一样前卫，在城市里手拿一根白糖或者豆沙冰棍，一边吃一边和女朋友胡浪，那简直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冰棍、冰棍，白糖冰棍，五分钱一根；冰棍、冰棍，豆沙冰棍，五分钱一根”的吆喝声在城里的每一条街道上都能听见，每次到西安来，额爸都要给额们买冰棍吃，吃完白糖吃豆沙，吃完豆沙吃白糖，反正每天一根冰棍不能少，要是额爸忘记了，额就问额爸要上五分钱自己出去买，要是额爸不给额买，额就缠着他非给额买不可。这种待遇——只有自己进城时才能享受到，在农村别说没吃过冰棍，有的人连冰棍听说都没听说过，见都没见过，在那个年代，额们村上几乎有一半的老人都没进过西安城。而这种冰棍的生产厂家就是额爸原来工作过的单位——位于西安解放路上的珍珠泉浴池，浴池下边有个冰棍长，生产出来的冰棍就是满大街叫卖的“天山冰棍”，分为白糖冰棍和豆沙冰棍两种，从厂里的批发价是每根3分钱，拿出来卖5分钱。要是把这样的冰棍贩到农村去卖，那每根的价钱可能吓得让人连想都不敢想，一毛钱一根，每根净赚七分钱呢！

　　有年夏天的农历七月初一，这一天，对河的长安县库峪口村过忙罢会（也叫油塔会），这是一年夏收忙毕后，农民除过春节后的一次大聚会，亲戚们互相走动，提着用新麦面蒸成的油塔（就是现在的大花卷）到亲戚家畅谈一年的收成，喝着米酒，分享着一年的幸福。在皇甫川，每个村的过会时间不一样，从农历六月十五一直到七月十五。而口寨的忙罢会就是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一，这个村是方圆比较大的一个村子，每逢过会时就要请长安县的秦剧团唱上两天三晚上的戏，过会这一天最热闹，周围长安、蓝田附近的村民放下手头的农活赶到该村看戏。这时正处于放暑假的时间，那天早上到冯沟水库的坡上给猪割了满满两笼草。吃过早饭后，额便缠着额妈要到口寨看戏，额妈经不住额的硬缠软磨便答应了，临走时还给了额2角的零花钱。拿着额妈给额的2毛钱，额跑到院子叫上额哥陈利羊，让他领着额一块去看戏，额跟着利羊哥和村里几个大人的沟子后边，屁颠屁颠地跑到口寨浪忙罢会。此时戏台前早已挤满了从四面八方前来看戏的村民，额们找了一处地势比较高的立着，等着戏台上的戏快快开演。十点整，演出正式开始，古香古色的戏台上粗犷豪放的秦腔让观众看的如痴如醉，其实额是一点看不懂的，虽然额也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八百里大秦川的后生，只是在戏台下干个热闹，情绪也随台上的演出跌宕起伏。看着看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冰棍、凉甜冰棍，一毛钱一根”的吆喝声！抬眼望去，一个推着自行车、带着墨眼镜和凉帽的大人正在卖冰棍。“叔，给额买一根！”的声音不时传到额的耳畔，不少的碎娃还手里拿着一毛钱排着队购买。看着别的娃拿着冰棍那种得意的神态，额便从口袋掏出了一毛钱挤到了冰棍摊前，“叔，给额也来了一根冰棍！”“给冰棍，不要钱！”额抬眼一看,卖冰棍的人竟是额家隔壁的怀忠哥！“怀忠哥，咋能白吃你的冰棍呢？”额把钱硬往怀忠哥的手里塞，但怀忠哥咋也不要：“新建，哥不能要你的钱，这冰棍是咱叔帮额批发的，额能问你要钱吗？”原来是额爸给怀忠哥批发的冰棍，听到这话，额就拿着冰棍屁颠屁颠的跑了……就这一趟贩冰棍，怀忠哥就赚了10多元钱，在当时这10多元钱相当现在的500多元。

　　从这以后，凡是那个比较大的村子过忙罢会，怀忠哥肯定就出现在那个村子卖冰棍，为此额也沾了不少光。更为高兴的是，每次进城前怀忠哥都要到额家里去问额妈给额爸捎啥东西不，好几次额妈就让怀忠哥用自行车把额带到了额爸的单位，额又多了几次进西安城的机会。当时在农村第一次吃冰棍的滋味，至今还甜在额的心头，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那个美，简直无法说……

　　请看纪实小说【八里塬下】连载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