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声]11]
这是一篇以“儿郎伟”为开篇、以驱傩为目的的“愿文”,由于其中有“伏承大王重福,河西道泰时康。万户歌谣满路,千门谷麦盈仓。因兹狼烟殄灭”等词句,说明其写作年代在公元851年张议潮逐走吐蕃守将、夺得沙州,被唐宣宗任为沙州防御史之后不久。这篇“儿郎伟”是在除夜诵读的愿文,将其与当代搜集到的傩仪和傩舞遗存相对照,可以想象,当年在诵读愿文时,必定同时会有某种傩仪相配合。在这场“旧年初送”“迎取新节”的傩仪中,驱邪的主角应是钟夔(馗)。如果说在《太上洞渊神咒经》里的钟馗,是个捉鬼治病的角色,那么,在这里,钟馗的职责则不仅是捉赶“浮游浪鬼”(所谓“浮游浪鬼”,是指那些死后没有墓葬的孤魂野鬼),还能驱除一切邪魅,护佑“来朝”边关平安、“千祥万祥”。提到和描写钟馗的其他敦煌写本,还有伯2569(背面)即Pt(藏文写本)113和伯3352。伯2569中写道:“驱傩之法,自昔轩辕,钟馗白泽,统领居(仙)先。怪禽异兽,九尾通天。总向我皇境内,呈祥并在新年。”下面还写到驱邪的场面:“适从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郡郡(群群)。就中有个黑论敦,条身直上舍头存。眈气袋,戴火盆。眼赫赤,着非(绯)裈。青云烈,碧温存。中庭沸氵匝氵匝,院里乱纷纷。唤中(钟)馗,兰(拦)着门。弃头上,放气薰。慑肋折,抽却筋。拔出舌,割却唇。正南直须千里外,正北远去亦(不)须论。”这个写本突出了钟馗在傩仪中的“统领”地位(至少在唐代敦煌和西北地区的除夕傩仪中是这样),并把他与另一名驱鬼神白泽联系起来。[13]怪禽异兽,九尾(狐)神兽,都在他的通领之下,于除夕之夜举行的大规模的驱邪傩仪中,捉住一群群的鬼魅,放气薰,折其肋,抽其筋,拔其舌,割其唇,将其逐出千里之外。这篇愿文中也有些提示时代的词句,如:“自从长史领节,千门乐业欢然。司马兼能辅翼,鹤唳高鸣九天。”“北狄衔恩拱手,南戎纳款旌旃。太夫人握符重镇,即加国号神仙。”张议潮的侄子张淮深853年起任敦煌刺史,张议潮本人于866年入朝任司马,“太夫人”显系指张议潮之妻“河内郡君太夫人广平宋氏”。可见,这篇卷子写作的时代,在853年之后不久,与伯4976年代相近。在写本伯3552(Pt.113)中也有一段钟馗和白泽捉鬼杀鬼的形象描写,可以与伯2569对照研究:“适从远来至宫宅,正见鬼子笑赫赫。偎墙下,傍篱棚。头朋僧,眼隔搦。骑野狐,绕项脉(巷陌)。捉却他,项底揢。塞却口,面上掴。磨里磨,里侧。镬汤烂,煎豆碏。放火烧,以枪劐。刀子割,脔脔擗。因今驱傩除魍魉,纳庆先祥无灾厄。”钟馗捉鬼杀鬼的场面,极富动感和情趣。如此看来,第一,钟馗在这些说唱体的敦煌写本(愿文)中,已经具备了足令一切鬼祟避让、能够捉鬼杀鬼的神性形象(未见“啖鬼”的词句),而这个形象肯定与当时民间传说中的叙事形象是一致的;第二,至少在西北地区,钟馗已经进入了岁末年初的乡傩仪式行列,成为其中的一个驱鬼逐疫、祈求平安的重要、甚至首要角色;第三,钟馗的名声和权限都很大,作为“部领十万熊罴”的五道将军,也袭用钟馗的大名,他不仅能捉杀致主人生病的鬼(《洞渊神咒经》),而且也能捉杀一切浮游浪鬼,总之,一切鬼厉都在他的捉杀统辖范围之内,这就开始具备了后世传说中由玉皇大帝或阎罗王封给他的鬼族统领——驱邪斩祟将军或世游大使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