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云霄岩 文/黄征辉
我现在站立的位置,是一座名叫云霄岩的险峰。
它属于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冠豸山景区。然而,它远离风景区的中心。
我是第二回攀援云霄岩。第一次到此,是十四五年前。其情其景,历历在目。
那是一次多少有些冒险意味的选择。其时我腰腿之疾未愈。
在旅伴的护持下,开始了颇为艰辛的攀登。两个多小时后,当我们攀上峰顶时,终于确信这是一次正确而明智的选择。
一路上的景致以及在峰巅之上的俯瞰,让我又一次反顾起自己已经进入了天命之年的人生,同时有许多似乎大而无当的思绪,像流星一样划过脑际。
这里的一切天成纯真,几乎没有遭到人力的矫饰和损伤。开始的那一段石阶路,由于年岁久远,石块时有缺失,参差不平,却沧桑自现,本色怡然。当山道趋于平缓徐行时,山腰间这里那里挺立起一株又一株的刚柔相辅、风姿万千的奇松,恍惚进入了皖南黄山。冠豸山中心地带虽有成片松林,但形姿一律,少有变化。我们禁不住欢叫起来。再往前走,我们又是一阵惊叹。路边上突然显现了两排硕大参天的古木。它们一般都要两人才能合抱,雍容壮美,浓荫蔽地。抚摩着斑驳嶙峋的树身,感觉着数百年里它们经受的风刀霜剑。当地人说,早先这里曾为“官道”。马车辚辚,彩轿翩翩,驮着达官显贵,载着纶巾秀士,托着红粉佳丽。风流云散,声息早无,湮入了岁月的烟尘。惟古树健在,惟古道依然。
人迹的稀少,使我们可以从容地品味这里的原始,这里的安静。山花自在地开,山雀自得地唱,山泉自由地流。我们甚至希望能听到山民质朴而热烈的情歌。这样的盼望到底没能如愿,我们就自个唱了起来,唱的是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穿林海——”
这一片山景,也有一处“一线天”。它比冠豸主峰的“一线天”更为名副其实。它狭长逼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而主峰的“一线天”’宽阔可通车马,实为“一片天”。这里的“一线天”在深谷之中,需要一番迂行探寻。同伴们劝我割爱这个妙处,由一人搀扶我先行登顶。
登顶的这一段路程,确乎艰难,而又令我步步亢奋。在危崖之上,竟然悬着一座小寺。在寺前纵目,远眺、俯视,真是“心疑天上游,摇荡白云里”。这里应该是整个冠豸山景区的最高点,它位于景区的东北端。这里遥遥可见冠豸主峰的北侧和竹安寨景区,而九龙湖整个景区和脚下的云霄岩景区,尽入眼帘。从这个视点望去,真正让人明白何谓山川之雄,何谓山川之势。那一列列、一排排的丹岸壁障,以千仞、万仞的高度平地兀立,直入云霄。它们蜿蜒连绵,起伏浩荡,静如虎踞,动若奔龙。视野中蓬勃涌动着大自然那壮伟神秘、不可扼制的强悍生命力。再麻木疲乏的心灵,也要被眼前的这种气象震荡得苏醒而激越。
我久久地伫望着。周身的血液似乎被点燃了。事先,同伴们估计我能爬到半山就不错了,自己也这么想。现在居然踏上了险峰之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结果会出乎意料。
远望着景区的中心区域,想像着那里这时节万头攒动、摩肩接踵的喧闹景象。而知道我脚下这座山峰的人很少,到过这里的人更少。没有那么多火辣辣的目光投向它,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的脚步走向它。寂寞,寂静,却没有一丝的自怯。它蕴蓄着坚韧的自信。它知道自身的价值并不以围绕着它的世俗或热闹或寥落来衡量认定。巍然峭岸的仪表和沉静倨傲的内心,足以震撼那些宵小卑下的灵魂。
换一个视角,改一种姿势,或许我们的存在我们的心境便别开生面,就如我那个时候远离了风景区的中心,而挺立在它的边缘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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