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醉汀州 
　　文/黄征辉

　　壬辰秋，披煦和之日光，浴净爽之徐风，擦肩旧隘松毛岭，穿越河田新绿洲，再晤汀州古城池。

　　汀州自唐代成府治之所，日渐繁盛昌隆。统辖八县，赫赫泱泱；文经武纬，淀积厚深。

　　余亦属汀域裔民，每以汀州为傲。虽远距故园，却常于梦里邂逅，执手相看。

　　汀城之名，与湘省凤凰联袂，声达海外。惜未能持之呵护，古物毁损甚多，使民意诟评，留后世鉴戒。

　　新世纪，古城护卫意识日浓。荣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誉，引招八方宾朋。近年汀城“朝野”偕同，启动“一江两岸”景区形制。深掘古城人文，秉持整旧如旧。挥如椽之笔，绘华彩宏章。

　　其间，店头街整旧于去岁功成。店头，客家语为最佳集市商铺之意。此街具千年之龄，随汀江航运、州城经贸之兴盛，由小集市至建立商铺再至街市成型，遂成州府一景。

　　往昔曾几度入街览胜，兴味怡然。各色铺面毗连逶迤，古风飒飒。憾斗移星转，雨蚀霜侵，街景已见衰落，如美人迟暮，韶华渐远。

　　此番于斜阳映照之际，复游名街。牌坊亭立，娴雅迎人。青石铺街，举步如在闲庭；店容遵旧，内涵却已出新。整凌乱，补缺失；缆入地，招贴悬；光前店，显后宅；延揽奇花古树，昭彰文武名流。日用、古玩、绘像、美发、茶座、酒肆、小吃……林林总总，巧店比肩。宾客络绎，北调南腔；探州府底蕴，品流韵遗风。

　　蜿蜒又蜿蜒，行行复行行，不觉近千米窄街隐于身后。“惠吉”城门，赫然入眼。拾阶而上，置身古州城墙。城楼耸峙，长墙巍然；汀江水碧，潋滟向南。江流浅显处，浣衣姑嫂穿红着绿，起伏婀娜，棒槌之声隐隐入耳。沿城墙徐行至云镶阁，老树葳蕤，江楼翼然。俯视汀水，正所谓“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流连汀州两日，盘桓不归。皆因古城美景多多，佳肴多多，丽媛多多？亦是，亦非。

　　次日夜，意兴未减，又入店头街。此际，串串灯笼，满街亮闪；红光洇然，恍若梦乡。余与两男两女，直入一间酒肆。噔噔上楼，唤一声：酒来！二楼仅容四张小桌，色泽古香。幸有预约，不然无座可寻。

　　酒乃客家陈酿，甘柔醇厚。配饮只供花生米、卤牛肉等四碟。敞口黑瓷碗，满满斟上。平举，互劝，碗碗相碰，边饮边侃。世态人情，奇闻轶事，漫无旨题。此间，饮者之意不在聊，而在酒。

　　同饮本城女子之一，人唤英姑。其性开朗大气，处事麻利，口快言直。闲暇喜好歌舞演艺，尤擅斜翘兰花指，哼一曲柔肠百转之越调：“贤妹妹，我想你！神色昏昏寝食废；梁哥哥，我想你，三餐茶饭无滋味；贤妹妹，我想你，衣冠不整无心理；梁哥哥，我想你，懒对菱花不梳洗……”（《梁祝十相思》）汀城曾办越剧团，满城皆唱“林妹妹”。流风漫衍，而今城内上至七旬老妪，下至年少姝丽，多有擅演越剧者。

　　余不谙酒事，小觑此顺口米酿，渐至熏熏然，晕晕然。

　　已近子夜，吾等摇摇趄趄，似酔未醉。离了酒肆，飘飘散去。

　　余昏昏独步，竟反向至水东桥头，久久伫立。古城未眠，灯火万家；汀水流静，波影似鳞。思线缕缕，遥猜中秋之夜，眼前是否出演：汀州一片月，万户捣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