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明山,1947年3月出生于陕西省户县。1965年12月入伍,曾在炮兵独立第308团任参谋、连长、副营长等职。1979年9月调任昌都军分区司令部炮兵科副科长,1984年5月转业在西安橡胶厂任副厂长,1994年调任西安珠穆朗玛宾馆任经理等职,2007年3月退休。
千佰孝,陕西户县人,1946年8月生,1965年12月入伍。在炮兵独立第308团指挥连侦察排任战士、班长、排长、副政治指导员、副连长。1982年专业至户县甘亭镇工作,任主任科员,于2006年8月退休。
炮兵第三〇八团一九六七年亚东中锡边界乃堆拉山口反击印军入侵,创建詹娘舍哨所记实
詹娘舍海拔高约4700米,藏语意为“陡峭”。雄居于乃堆拉山口左侧,山高,风大,氧气稀薄,巨石嶙峋。四周是悬崖峭壁。每年大雪封山达七、八个月,条件非常艰苦。但是它的军事战略位置很重要,正因为如此,该哨所现在已建成西藏与印度边境的重要哨所。
六二年我方对印反击战胜利结束后,边境平静的秩序没有持续多久,印度出于国内政治斗争需要,迎合西方国家排华、反华,不断在边境挑衅,搞摩擦,使边境形势又紧张起来。因此我们这批六五年底入伍的兵进行了短促集训便进藏了,我们被分配到炮兵独立第三0八团指挥连侦察排(部队原代号7908——224分队),随即开往亚东前线,驻守在乃堆拉山口地区的洞青岗,指挥连侦察排奉命在乃堆拉山口建立哨所,不间断对敌监测。
六七年以来印军不断在我亚东地区入侵我境、偷移界碑,修筑工事,挑起军事冲突,尤其是8月份以后入侵加剧,9月7日印军置我方多次严正警告于不顾,再次强行越境架设铁丝网,并伤我边防战士2名,敌人把我们的克制视为可欺,到11日7时多又派部队强行入境,架设铁丝网。我边防部队上前制止,敌首先向我方开枪掷手榴弹,打死打伤我边防人员多名,捍然向我方发起军事进攻。我前沿分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遵照毛主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和上级的“针锋相对,寸土必争,绝不示弱,绝不吃亏”的斗争方针,坚决进行了自卫还击。我前沿部队以猛烈火力杀伤暴露之敌,集中火力摧毁敌前沿工事,使敌失去依托和火力还击能力,剩余之敌狼狈后逃。
8时许敌人开始用远程火炮向我方射击。我三0八团榴炮三营奉命对敌还击,敌我双方炮战开始了。在我炮兵集中火力,猛烈打击下,敌人受到了严历惩罚。
炮战开始后,乃堆拉山口我炮兵观测哨所不能适应战斗需要,团司令部作训参谋杜书堂、侦察参谋汤雪强根据平时对地形的分析研究立即建议“亚指”(亚东前线指挥部)增加观察指挥哨所。此建议经“亚指”批准并授权以三0八团指挥连侦察排为主组建几个观察哨所分队,分别去卓拉、亚拉、浪母龙,玉苍山及詹娘舍建哨所,并有步兵分队配合行动。
去詹娘舍建哨所由团炮兵教导队射击教员李大模负责带队,有侦察排一班长周贵中、二班侦察兵千佰孝、计算兵鲁明山、无线通讯兵姚别虎共五人。携带武器弹药、侦察射击指挥器材、通讯工具及个人简单野战生活用品。9月12日下午由驻地洞青岗出发到春丕塘(11师33团八连驻地)由八连连长介绍情况,他们已派一个加强排,由副连长白兴胜和涂副指导员带领,于当日上午从正面上山,并告诉我们加强排所去位置、联系方法、口令、暗号等,我们在地图上作了标记。大约下午4时许我们开始下山坡到沟底,从侧背面的杜鹃树丛林中上山。
乃堆拉山口4000米以下遍地杜梋林
当进入杜鹃丛林后,我们又处山背阴,天已黑下来了。前后左右上下什么也看不见,大家只能互相招呼着紧跟着。杜鹃树比人高,树枝茂密互相交叉,人无法通过,我们只有两个人在前边把交织在一起的树枝向两边掰开,后边的人才能通过,这样交替进行,同时头顶上有敌人成群的炮弹带着凄厉激耳的声飞过,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爆炸,我们在敌人炮火的“掩护下”艰难的行走着,当时丛林山坡被落叶掩盖着下边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只能摸索着前行,经常脚采进石缝中将腿挂伤,班长周贵中一脚踩入石缝,拔不出来,大家来帮忙,不料脚出来了,将鞋掉入石缝,只好穿上到哨所防寒的毛头鞋。为了不迷失方向,要不时用地图、指北针核对,路线方向,我们就这样一路上,你拉我,我扶你,高一脚低一脚,穿密林,攀崖壁,用了将近八个小时才走出了杜鹃丛林,此时敌人炮弹还在头顶尖叫着,但爆炸声已远离我们,这段时间,大家没吃一块干粮,没喝一口水,敌人的炮声没有吓倒我们,反而激发了我们的斗志,给了我们战胜各种困难的勇气。出了丛林,我们作了简短休息,为了不使武器和器材在月光下反光,我们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包装。这时班长周贵中烟瘾发了,经过领导同意,我们大家用身体围起来,他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这一口吸去大半支烟,连喊过瘾,舒服极了,简直象神仙一样。由于山高风大,特别寒冷,上级限时我们到达目的地,我们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又出发了,虽然没有了灌木丛林的拌磕,却增加了刺骨的寒风。
走在山背上,困难却没有减少,山高氧气少,呼吸困难,大家身负武器、器材,背带捆压的胸部气喘不过来,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还得坚持,高一脚低一脚,左一滑右一滑,尽管大家跟的很紧,几乎一个扶着一个走,但还免不了滑倒,就这样跌跌撞撞坚持着。9月13日凌晨3点钟到达了詹娘舍北侧一个小弯道,与步兵分队接上了头,大家都很兴奋、热情,不过我们也受到了敌炮火和寒风的“礼遇”。我们又相互帮扶走过了用脚尖才能踩住的峭壁险道,终于登上了山顶。
詹娘舍上的西南面是印方,向阳、坡度缓,且有高山植物生长。东北面是我方地界,背阴,山势陡峭,向下看是万丈深渊,山上是巨石成堆,只有不到2平米左右大小比较平缓的地方。
看了地形,步、炮各分队根据自己的任务需求,开始构筑工事,寻找能休息的地方。在一个仰石窝设立了步、炮双方领导的综合指挥所。我们在山顶一个不足两平米的位置将乱石中间搬开,磊在周围就成为一个观察哨所,外边不需要伪装都是乱石,又在一个背风的山崖边将风化的石头用手搬、摇,用石块砸,整出一个猫耳洞作为简单休息之处,我们的詹娘舍观察指挥哨所就这样建成了。
记得当时抢占哨所的口令是“爱国”,联络暗号是“76”,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76”暗号直通总参。
山上的条件超出一般想像的艰苦,因风大,气温低,我们在执勤时穿着皮大衣、毛头鞋、皮手套,就那还冻的脚手发僵,操作不了器材,手要不停搓,脚不停的互相踢或在石头上踢以取暖,就这样我们对敌方的侦察不能停,不管白天黑夜发现疑点都要记录。
晚上为了取暖,大家都挤在哨所里,三角架一支,方块雨布一盖,就能遮风挡雪,我们几个人头顶着头,膝盖顶着膝盖,腿互相交叉在一起取暖,冻的实在睡不着觉了就讲各自的所见所闻,实在困了就打个盹。真是天当被子地当床,每天生活一个样。
在哨所坚守的第五天,鲁明山和步兵一个老兵执勤,正商量两人换着吃些东西,一转身发现石头后面有印度兵出现,立即把这一情况报告指挥所。当时守备人员全部进入临战状态,占领有利地形。印军交替掩护,一次上来五个人。一个好象指挥官的向我们比划着让我们后退,我军当时也上去五个人(其中有鲁明山)面对面站着,我们让他们下去(当时地形我方高,敌方低)就这样对持着。白副连长与“亚指”电话联系请示怎么办,“亚指”将电话转接总参,指示我们“不要发生冲突”,这样对持了20分钟后,印军比划要我们不要越界,他们是巡逻人员,随即交替掩护撤下山去。敌人一共25人带有机枪、小炮、报话机,个个都是大胡子,有的年龄较大,此后由于雪下的大,他们一直再没来。
在山上的那些天,生活是简单的,每天都吃的压缩干粮、红烧肉罐头和一种菜罐头,喝的用雪溶化的水(就是把雪装在空罐头盒内放在石缝中等化成水再饮用)。因为山上风大,下的雪被风吹到崖下不够用,就下山背水。上下山很困难,背一次水需3-4小时。一次鲁明山下山去背水带了四个水壶,回来时满身是汗,山上的同志去接他,一不留神滑了下来,鲁明山急着用手去抓,自己也滑了下去,正好下滑的脚被一条横着的山体裂缝挡住,他俩人才幸免于难,否则就掉到万丈深渊里去了。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在山上那些天,吃的是冷冻的,喝的是生水。因为那时的条件,山上不能野炊,不能生火,就是吃的干粮还要山下驻守的同志送上来。有一次团指挥连的陈良济、张崇贤、秦华宣、孙春前几位同志给山上送干粮时,突然刮起了暴风雪,几个战友被吹的迷失了方向,当他们相互找到时也冻的四肢麻木不行了。只有孙春前同志没找到,没办法,看到山下公路上有人就鸣枪报警,寻求救援,等找到时孙春前已冻的失去了知觉,救援的同志赶紧送到山下营房中,不敢烤火,几个同志脱了衣服把孙春前围抱住用体温加热后又送到卫生部门抢救,才得以生还。后来上山的王生林同志,因高山雪地被太阳照射强烈的反光刺激眼睛患了严重的雪盲,双眼红肿、疼痛难忍,整天泪流不止,但是不叫一声苦,一直坚持到最后。
印象最深的是,一天亚东县支前人员送来了老百姓烤的烧饼,我们每人分了一个,吃了以后那感觉太美了,是一生中最香甜最好吃的食品。从这份香甜中我们感受到了军民深厚的鱼水情谊。
艰苦的生活环境在考验者每一位戌边战士,我们也享受到了人间美景,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们站在哨所,每当天晴日出,我们最先欣赏到朝霞映照雪山,层林尽染,祖国山河无比壮丽,到下午四、五点钟夕阳红烂熳,滚滚白云从东巨拉山口那边汹涌翻滚而来,一会功夫塞满整个亚东山峪,只有山头漂荡在云海之中,尽情享受人间美景,我们体会到苦中有乐,心中无比自豪感叹祖国江山如此多娇。到了晚上我们可以观赏当时锡金的首都甘托克通明的灯火,红绿灯在闪烁。仰观天空,星晨在向我们眨眼微笑,近得几乎伸手可摘。我们身临其中尤如生活在天宫。
由于我们指挥连各观察分队的付出,各哨所对敌方情况监测分析及时,为领导决策提供了情报,为炮兵分队提供了精确的射击诸元。所以才形成对敌的准确猛烈打击,压制敌观察所一个,使敌炮兵变成聋子、瞎子。压制敌炮兵阵地8个,毁坏敌工事20多处,歼敌500多名。
我们用辛苦保障了自卫还击战的胜利。
九月十八日印军打着白旗来我边境一侧领走了入侵者的尸体,武器和弹药,并签字承认侵略者的失败。这次我们打了一个漂亮的还击战,狠狠教训了敌人,让敌人认识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强大的,中国人民是不可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不可战胜的。这次还击战,我们打的有理、有利、有节,维护了我国军威,取得了政治、军事、外交上的胜利。
如今詹娘舍已建成了现代化哨所,通了公路,有了取暖设施等,五星红旗在高山雪地、白云间飘扬,显得格外鲜红。忆往昔,我们西藏戌边历尽艰险建哨所,而今已换新颜。只要边疆永太平,昔日再苦心也甜。每当春节中央电视台播放“边疆行”节目我们总是认真收看。光阴如梭,五十年过去了,所经之事历历在目,我们这些古稀之人眼看着节目,心中联想当年创建的詹娘舍哨所,现在已成保卫祖国西南大门的坚强屏障和胜利丰碑,它见证了过去的艰辛,又展示了祖国今天的强大。无论如何,边防的强盛使我们其乐无比。
乃堆拉山起狼烟,壮士铁骨涉艰险, 詹娘舍上建哨所,红星闪耀除敌顽。 改革开放数十年,昔日哨所焕新颜, 站在哨所瞻紫霞,壮丽山河壮士捍。
注:
当年建哨、守哨人简介:
炮兵第三〇八团:
1、李大模 四川南充人,后任指挥连连长,侦察股长,拉萨军分区司令员,九十年代因病去世。
2、周贵中 甘肃皋兰县人,1968年退伍到该县工作,2014年10月病故。
3、姚别虎 原籍河南,后调帮达再无音信。
4、王生林 陕西户县人,曾任连职,营职转业回乡,于2015年9月7日病故。
5、鲁明山 陕西户县人,曾任作训参谋、一营副营长,后调昌都分区炮兵科,转业回到西安工作,现已退休。
6、千佰孝 陕西户县人,由连职转业回户县工作,现已退休。
步兵十一师三十三团:
白兴胜 陕西子长人,后任33团团长,转业到西安工作,于2013年4月病故。
鲁明山、千伯孝根据回忆东整理二0一五年十月。配图乃詹则东,源自网上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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