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的追忆

　　李荣国

同桂荣家中 刘志丹夫人同桂荣 张光(左) 李荣国（右）

　　岁月是我们穿行的影子, 岁月是我们存蓄珍贵记忆的盒子。

　　在我从事新闻工作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有一件令我难忘和值得荣幸的事，那就是有1992年春天我曾专门拜访过刘志丹夫人同桂荣。

　　当时她老人家虽已88岁，但精神矍铄，一接触她就觉着人很真诚爽朗、厚朴和善。她对我这个一身戎装、肩扛上慰军衔的来访者，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信任，她还让时任陕西日报社社长的女婿张光先生陪同（见合影留念附图），进行补充。采访进行了大半天，她对我提出的话题，都是有问必答。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她也是毫不保留、和盘托出，娓娓道来……

　　刘志丹与同桂荣结婚到他牺牲的十五年间，俩人总是聚少离多，家中亲人和同桂荣常说：“他是个不知有家的人。”

　　是的，他俩结婚不久，刘志丹就向岳父借钱，说有急用。他拿到十几两银子后，就到黄埔军校学习去了。一去就是三年了无音讯。后来才知道，刘志丹在黄埔军校和林彪是同期同学。在这里他认识了时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的周恩来同志，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他隨军北伐。到武汉后，他被分配到冯玉祥的部队任政治部组织科科长，后到第四路军任政治处长。而后，蒋、冯反共时，他组织了渭华起义。1928年秋他返回陕北，任陕北特委军委书记，积极组织发展革命武装，很快使陕北红军得到发展和扩大。

　　1933年2月。刘志丹带领红军驻扎在原保安县刘家砭。这里离他家只有五里路，按说他满可以常回家去看望老人和妻子，可他整天忙于军务，没有回过家。有一次，同桂荣就跑到军部去看刘志丹，还没顾上跟她说几句话，就带着红军队伍开始转移了。

　　 后来同桂荣才得知，蒋介石策划“剿共”时，对于刘志丹领导的陕甘边区迅速发展的革命声势大为惊慌.他问张学良：刘志丹是怎样的一个人？当张学良说到刘志丹就是黄埔四期的刘景桂时，蒋介石听到后懊悔的说：“志丹，这个名字改得一听就是赤化分子。都怪我这个校长当年没有把他教育好呀！”

　　 其实，蒋介石当时对刘志丹印象很深。这个当年叫刘景桂的陕北后生，在黄埔军校上学时就英武逼人、才华出众。蒋介石自然很赏识他。刘志丹即将毕业参加北伐，黄埔发旅费时，一般人员都发300元，蒋介石为收买陕西人心，给刘志丹以特殊照顾，破例给他700元。可蒋介石没有料想到，刘志丹如今却成了反对他的人。老蒋非常恼怒，连声说道：“快发通缉令，抓住他！”于是，国民党到处张贴悬赏捉拿刘志丹的布告：“刘志丹，生擒者奖两万元；献首级者奖一万元 ;证明击毙者奖六百元。”然而，他们费尽心机，却始终抓不到刘志丹。相反，陕甘的革命形势发展很快。

　　反动派恨透了刘志丹，便抄了刘志丹的家。使他们家老少被逼到处流浪。随后，反革命分子气急败坏，把刘志丹家的祖坟挖了。刘志丹得知此消息后说：“我们要革命，就难免受到迫害，株连家庭亲属，虽然痛苦，但也是意料之中。”

　　同桂荣曾深情地告诉我们说：那年月，志丹顾不上管自己的家，但对红军队伍里的人却关心得十分周到。

　　 1934年深秋，同桂荣加入到红军队伍之中。那时，部队几经辗转驻在陕甘交界的南梁。那年冬天很冷，红军缺铺少盖。志丹对同桂荣说：“年轻人体质好，耐冻，蹦蹦跳跳就顶过支了。我岁数大了点不行了，胳膊经常 疼”。同桂荣知道后，马上想法子给他做了件棉背心。那时候，边区被敌人封锁哪有布？！是同桂荣找来许多碎布，一块一块拼接起来，五颜六色连成一片，总算凑合着缝成了一件棉袄，刘志丹很满意的穿在身上。过了几天，同桂荣见刘志丹回来时没穿那件棉背心，一问才知有个战士在行军途中掉到河里，冷得发抖，刘志丹看见后，就立即脱下给这个战士穿上。同桂荣知道刘志丹又要带领部队去打仗，看到自己心爱的丈夫受冻，硬是将自己的一件大襟棉袄脱给刘志丹穿在内面。熟悉刘志丹的人看到他穿着这样的棉袄，都笑出声来。

　　到了1935年10月，毛泽东率领的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当时，陕甘边区正处在蒋介石军队的“第三次围剿”之下。边区内也正遭到“左”倾肃反的摧残。刘志丹等一大批干部被关押，根据地在日益缩小，处在严重的危机之时。毛泽东听到这个情况后，立即指示：“刀下留人，停止捕人”。并派王首道 等迅速赶到瓦窑堡，先把事态控制下来，避免进一步恶化。11月3日，中央成立了由董必武等人组成的党务委员会，专门审查肃反事件。中央进驻瓦窑堡后，刘志丹等遭受关押的干部被释放。正是毛泽东及时纠正了陕北错误的肃反，保护了一大批干部，挽救了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危机。

　　党中央住在瓦窑堡那阵子，天气异常冷，只见房檐、山崖中结的冰溜子有好几尺长。当时，红军战士的棉衣很不充足，更说不上穿棉鞋了。就连毛泽东也没棉鞋穿。刘志丹看到后，便让同桂荣给毛泽东做双棉鞋。同桂荣二话没说，接连熬了两夜把鞋做成了，及时交给贺子珍，请她快给主席穿上。毛泽东一穿大小正合适，非常高兴。过了几天，他见到同桂荣一个劲夸她心灵手巧，并深表感谢。

　　瓦窑堡会议会址右侧两孔窑洞，是张闻天同志的办公室和卧室。那段时间，张闻天作为中共中央总负责人，他和刘英同志的婚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当时，刘志丹因公外出不能参加婚礼，他特意让同桂荣剪了两个窗花和一对喜字表示祝贺。那天贺子珍、邓颖超和同桂荣等前来贺喜。毛泽东得知后，打趣地非要随乡入俗“闹洞房”。他一迈进张闻天的窑洞就说：“你们要请客，不然不承认、不算数。我看让志丹的婆姨桂荣来当伴娘最合适。”说完，他还兴致勃勃地念起了自己贺喜的一首打油诗。毛泽东夸赞张闻天作风民主，是位“开明君主”。并诙谐地称刘英为“娘娘”。使简朴的婚礼变得其乐融融。

　　刘志丹牺牲后，毛泽东十分沉痛，他题词为：“群众领袖，民族英雄。”周恩来同志也题写下了“上下五千年，英杰万万千，人民的英雄，要数刘志丹！”的祭词。

　　为了继承刘志丹的遗志，同桂荣致力干根据地中央红军部队的后勤保障工作。刘志丹关心他人的优良品德一直在鼓舞着她，无论干部战士找自己办什么事，她都是满腔热情、尽心尽力帮助。平时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儿她干起来也从不厌烦。

　　大约过了两年，同桂荣看见毛泽东冬天穿的棉鞋已破烂了，她就又精心给毛泽东做了一双更柔软暖和的棉鞋。毛泽东穿上这双舒服合脚的棉鞋，特别高兴。他见到同桂荣便亲切地说：“陕北不仅地方好，人更好！”

　　对了，同老还告诉我，当年就是她亲自帮助毛泽东夫人贺子珍在窑洞接生，李敏才呱呱落地的呢。当她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小孩衣服、被褥送给贺子珍时，毛主席正好也在场，他和贺子珍感激不尽。毛主席握着同桂荣的手深情地说：“太谢谢您这位善解人意、热心肠的好嫂子，您真是位雪中送炭的活菩萨哦！”

　　再就是让同老难以忘怀的是，实说，毛泽东和朱德、周恩来都要比刘志丹年龄大。但他们平日里见了自己，都尊敬地称她为刘嫂，这样也显得更亲近友好了些。

　　 有位名家曾经说过，人生是由三部分组成：对生活的追忆、对现时的把握和对未来的憧憬。人到中老年，也多半就是这样考虑的。

　　 我对同桂荣的采访，一晃二十九过去了。虽然她这位老前辈已仙逝多年了，但她在采访中边回顾往事边讲述的情形，当时显得是那样的自豪和愉快。她的言谈笑容，如刻录的光盘影像，我的头脑中已深深地打上永恒的印记。

　　 每当回想起她老人家，我就心潮澎湃、激情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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