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客》 文/牛天民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 小麦覆陇黄”,又到了麦子成熟的季节,我想起了夏收时节从甘肃到关中赶场的麦客。
“麦客”在我的印象里就是夏收到了,从甘肃到我们关中赶场割麦、为家里挣生活补贴的下苦人。
麦客,是人民公社时代在甘肃一带流行的一种农民外出打工的方式,即每年麦熟季节,一些身体健康的农民专门外出走乡到户,替人割麦赚钱,俗称“赶麦场”。
关中是小麦的主产区,麦子熟了就要趁着好天气及时收割,当地人称为“龙口夺食”。我记得,那时候赶场割麦的大多是甘肃甘谷县农民,趁当地小麦没有成熟的农闲空档外出割麦赚钱,他们成群结队搭伙到我们陕西赶场割麦,换取收入。这些人大多体力较好、技术过硬、吃苦耐劳。麦客的存在缓解了关中地区在夏收时节面临的时间紧、任务重与人手不足的困境。常有因这些问题而引起本是丰收之年却因收割不及时而造成减产。因产麦区成熟差异性,如一般从东往西逐渐成熟,所以麦客中一部分是位于晚熟区,由东向西,由南返北,像候鸟一样迁徙游走,一路收一路走,等麦客走到自家门前,自家的麦子也熟了。他们的出行特点是成群结队,其中有兄弟同行,还有父子同行甚至夫妻相随,来到产麦区,寻人雇佣,替人割麦,用汗水换取微薄的收入。
每年的芒种前后,关中小麦就陆续成熟了,金灿灿的,如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遇风吹过,麦浪滚滚。随着布谷鸟“算黄算割”的叫声,乡民们便忙活起来了,做着各种迎接夏收的准备事项。那时候没有收割机,小麦收割全凭人力,全队老少齐上阵,人手还是紧张。于是,就请麦客来帮忙,力争趁着好天气在较短的期间内将成熟的麦子收割完毕。
到我们家乡赶场割麦的基本上都是甘肃甘谷县人,他们以乡党或者以亲戚为伍,三五人,十几人结伴,从天水市扒火车来到扶风县的绛帐车站,然后徒步过渭河到眉县的横渠、青化,以及毗邻的周至县哑柏镇一带揽活。他们到了异乡就三五成群地聚拢在乡镇某个阴凉一些的地方,等着被人雇用。他们衣着简陋,头发蓬乱,操着生硬的外地口音,袒着黝黑的胸脯,脸却是笑着的。定格了,就是一幅黑白的版画。他们的行李很简单,一把镰刀,一块磨刀石,一顶草帽,一件旧棉袄,一个铺地睡觉的化肥袋,一袋炒面,一口搪瓷缸,这些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他们或坐或卧地说笑着,紧盯着来往的人。有人过来了,他们簇拥过去,几个幸运者很快讲好价钱就跟了来人去干活了。剩下的人散了开去,悻悻地回去坐着卧着,继续等待。我们队地多劳力少,每年夏收都要请十几个麦客参与龙口夺食。六十年代割一亩地管吃四元,七十年代是伍元。麦客干活,是很卖力的,在酷热毒辣的烈日底下,戴着草帽拱着腰,镰刀飞快地挥舞着,麦杆被割断时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单调而悦耳。他们边割边捆,麦捆整齐划一的排成行卧倒在地上。成片金黄的麦子在他们的飞舞的镰刀下变成褐色的麦茬。他们中午是不歇晌的趁着毒辣的日头麦秆发脆的时刻奋力拼搏,挺立傲阳的麦田被他们一片片放倒在地上。他们一天吃两顿饭(午饭和晚饭),都是由顾主送到田间地头,主食一般是杠子馍,辣子炒蒜苔或者酸菜,外带红豆稀饭。下苦人的饭量大,送去的饭菜不会有剩下的,吃饭速度也很快,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嘴巴一抹,又开始干活,强劳力一天至少割两亩,差一点的也割一亩多,队里跟他们当天结账付钱。钱到手他们立即装进内裤的口袋里,接着又到另一片麦田里挥镰卖力。关中小麦由东至西熟过去,他们也就从东往西奔走,只希望能多割些天多割几亩,多挣钱好养家。
大量出汗、辛勤忙碌,如同每天的杠子馍和红豆稀饭一样,麦客已完全习惯了。他们如同泥土那般平凡而厚重。活干完了,索性蹲坐在地头的树荫里,喝茶闲侃,就地一躺,时常就能响亮地打起鼾来。麦客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劳苦。
2021年6月6日
作者简介:
牛天民,陕西眉县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和南京政治学院军队政工专业,先后在工程兵某部政治部、陕西省省直机关和企业工作。主要从事文字综合、宣传教育、党的建设、企业管理等工作。热爱生活,爱好文学,思维活跃,善于观察,想象丰富,擅长写作,多年来笔耕不辍,创作有不少的散文、杂文、诗歌作品。出版过书评集、诗歌集、散文集、杂文集等多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