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是我爷的兄弟,因为身材长得高大魁梧,乡亲们都称呼他叫二大爷。
我家世传中医,二大爷自小跟我曾祖父学医,曾祖过世后他就是村里维一的郎中。在二大爷的影响下二堂叔、三堂叔、都自学成才做了乡村医生,两个姑姑也都嫁给了行医的人家。二大爷虽是乡村医生,由于善于学习钻研,他经验丰富、医术精湛、医科宽泛,内外科、妇产科都不在话下。他一生为人诚实厚道,给人看病从不收钱,患者只好送些烟酒茶叶鸡蛋挂面之类的礼物表示谢意。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在二大爷五十大寿之后,三个堂叔和两个堂姑就张罗着给老人准备寿材寿衣。分工是堂叔们负责寿材,堂姑们负责寿衣。在我们那里儿女们趁老人健在时准备好身后的事情是一个传统风尚,显示出儿女对老人的孝敬,会得到乡邻和亲戚们的广泛赞誉。作为老人亲眼看着儿女们为自己行孝也消除了后顾之忧心理特别滋润高兴。
堂叔三家等份出资给老人购置了八大块三寸厚的东北红松,择吉日请村里最好的木匠全材建枋,一棵钉子不要全部龙口卯榫,缝隙严密滴水不漏,表面光亮润滑。棺材为龙头虎尾的老式样,高大宽敞、敦厚威风。成枋那天特别的热闹.亲戚朋友都携带三样礼(酒、肉、香烟)前来庆贺,家里摆席盛情招待。两位堂姑也把做好的寿衣在席间展示给客人们观赏。春夏秋冬四季衣服一律丝绸面料,长袍马褂被褥鞋袜枕头都是姑姑们自己亲手缝制。客人们都夸奖二大爷的子女识书达礼对老人孝敬可嘉。
棺材做好以后,大堂叔请了镇上有名的油漆匠,选购了当地山里产的陈年老漆,棺材外每隔三天油漆一次,连续油漆三遍。在二大爷健在的几年里每年再油漆一次,直油漆得明光瓦亮,光鉴照人。棺材里面用松香水了涂抹,冷却了就形成了一个光滑完整、芳香扑鼻的壳子.二大爷很满意给他做的寿材和寿衣,还穿上寿衣躺在新枋里面享受了一阵。乐得人们开怀大笑。
二大爷是在元宵节那天晚上以八十六岁的高龄无疾而终的,头天下午还在为人切脉诊病,晚上又在村里戏楼前看了跑竹马放焰火,第二天凌晨(寅时)上完厕所回来躺下就寿终正寝了。二大爷倒头后堂叔们把大爷的遗体从炕上移到厅堂里的床板上,一家人给大爷烧倒头纸,整容檫洗更换老衣,给口里含一枚乾隆通宝铜钱.用素绢蒙面,脚下点油灯一盏.门口墙上贴上写有“祭”字的白纸.
天亮后(辰时)开始向亲戚朋友报丧.同时派人请阴阳先生看风水、择墓地,墨批入殓、打墓、发丧的日期及时辰。家人设灵堂、献糕点、点蜡烛、燃香柱.灵桌的两旁用麻包装麦草放在地上,三个堂叔及其子披麻戴孝跪在麻包上守灵.家族的女眷们坐在灵堂后的草铺上哭灵。
首先前来吊孝的是本族和本村的人们,大家隔着帐子向大爷烧纸哭泣。到正午时分,两个姑姑从不同的方向一路哭泣着走来,她们是临到村时就"望乡而哭"的,到家后扑倒在灵前号啕大哭直到家人反复人劝慰方止,大堂叔向堂姑们说明了大爷的死因,姑姑们说老人是仙逝。到下午二大爷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方圆十里八乡受过他医治的人们接踵而止,花圈、金斗、挽帐挂满了院落。灵前如潮的哭声此起彼伏,悲痛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的心头,走出灵堂的人们无不眼泪汪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念叨着二大爷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