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困惑之际,彭雪晴无疑还是明智的,她就告诫自己,要想拥有就必然有所摈弃。现在,摆在自己面前最需要放弃的,就是和燕南风的孽情了。所以,当那天燕南风打电话过来,躺在自家席梦思床上的彭雪晴心念一转,就撒了小谎,告诉燕南风自己正在真州老家呢。
五月的一天,因为马上要临近杭集欣荣制刷有限公司老总五十岁的生日,燕南风便抽空把事先置办的一份贺礼给带过去了。车出了邗城,选择了一条乡村公路直接去老总的家。五月里正是烂漫的时节,不要说各色花儿竞相绽放,田间的庄稼也最是喜人。麦子抽穗了,苕花开了,芝麻更是节节攀高,就是那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草,也绿油油地透着精神,在这样的场景下,深呼一口气都能感受到那份清新,还有清香,这份清香里,有花香,有草香,也有泥土的芬芳。当然,所有这些都是静止的,别着急,静的风景中总是有动的生物来点缀的,其间最欢闹的就是那些蜂儿蝶儿,还有蜻蜓,它们要么盘旋着,要么就附在花瓣上,或似个玩皮的孩子,三两个在打闹着,该是在享受生活呢。
坐在车上的燕南风就被这样的景色打动了,便在路边泊了车,一头扎进了田间。
那坡地上的青草,田埂上的小花,舞动的蜂儿蝶儿,还有那有着红色翅膀的蜻蜓,都让燕南风觉得是如此亲切,就感觉自己是行走在童年的乡间小道上了。远处是小武河的堰渠,堰上的白杨树行随着河道的走势弯成好看的弧,白杨树下,河滩地里,是那些茂密的芦苇荡,这个季节,那些苇叶正也是醉人的绿,苇花应该还不好抽绒,最多能有个蕊的模样。哦是了,单单是这样的田间小道,单单是这样的堰渠、白杨树,还有青青的芦苇荡伴着自己,该是寂寥的,是该还有个晚雪妹妹,那长有一双大眼睛、扎着马尾巴的晚雪妹妹。有了她,这一路走来,都是欢快的。
跳过这些思维,再往前走,就是一片麦田了。麦子抽穗了,扬花了,生有细长的麦芒了,燕南风就俯下身来,让自己的脸颊和麦穗来次亲密的接触,那种淡淡的香就直沁心底。燕南风就闭上了眼睛,要让这些香勾起自己对家乡的回忆,对父母的思念和感恩。
燕南风睁开了眼睛,却是一直都不离开那些麦穗,稍过一会儿,伸手掐下了两朵麦穗儿。手上拿着麦穗,一下头就想到了父亲割麦子的场景了,毒辣辣的日头下,父亲挥镰的样子是专注的,是阳刚的,也是无比满足的。汗水在脸面上停留、打旋,也或是自然的滑落,父亲常常是无所觉察,眼中看到的是满满一场院的麦子,风干了的麦子有着和父亲脊梁一样的古铜色,这样的相同色一同存在于场院上,是如此地和谐。父亲就喜欢坐在麦堆前抽烟,透过那些烟雾,父亲再去看那麦堆,小山一样呢。
燕南风忽然就有了想作诗的冲动,在这样的蓝天下,在这一如家乡一样的田畴间,怀念一些往事,想念一些亲人,分行的诗句或许更能淋漓地表达此刻的心境。不过对于诗歌,燕南风又真的不是很在行,但也是曾经喜欢过的。读书的时候,校园里正流行着舒婷、北岛、汪国真,还有台湾的席慕蓉。那时候,燕南风还是特别喜欢席慕蓉的,那阵子学校里有一份油印的校园小报,燕南风还曾仿照席慕蓉的风格,写过一首投过去的,记得题目就叫《明月满怀》,后来还真的刊发出来了,并且还受到名誉主编、校团支部书记的褒奖呢。
其实那时候,燕南风整个身心都是融入家乡及亲情中去了。人说情感入诗,单凭这一点,在那个当口就具备了成诗的条件。燕南风也就是稍事思索,随口就吟出了几行句子来:
盈盈的距离
一面是通衢
一面是麦田
我的目光
掠过飞驰的速度
偏离公路
定格于久违的麦子
以一种尽乎虔诚的姿势
慢慢地俯下身来
我将鼻翼凑近你纤细的芒
凑近你零碎的绒花
凑近你原始的香
让心
完成一次思念回归的旅程
久违的麦子啊 现在
我就把你攫在手上了
我就把你掬在心间了
我就当你是父亲种的麦子了
我看到了父亲
他的身影 就立在麦田的垄上
在倾听麦秸舒展的声音
在观看麦穗扬花的姿态
在等待收获的喜悦
燕南风反复地吟诵了几遍,觉得竟是如此受用,诗味也浓,诗情也真,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这样的诗句就像身畔的野花,像田埂边的青草,有一股原始的香呢。燕南风就给取了个《看见了麦子》的题目,然后再接着去吟诵,看那情形,他是完全沉浸在一份成功的喜悦中了。燕南风就想,回头就寄给《邗城晚报》副刊,说不准还能发表呢。一边念想着这样的小心思,一边慢慢就退出了田间,回到车上,燕南风取出记事本,把那些短句子记了下来。
燕南风到了杭集之后,欣荣的老总见了他是格外地高兴,留下来闲聊了一阵子,也就临近傍晚了,一定要留燕南风吃个便饭,燕南风也不好推辞,但声明了,就是顿简单的便饭,首先人不能多,再有就是酒也不能多。老总答应了,吃饭的时候果然就是五个人,考虑燕南风回头是要开车的,大家就没有勉强,只让燕南风喝了一小杯。燕南风说了,等到过寿的当天,一定是不醉不归的。经过近两年的生意往来,老总早就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同时也庆幸当初彭雪晴是给选对了人的,现在在他眼里,这年轻人既是自己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位忘年交。
燕南风回到邗城的时候早过了掌灯时分,进了城里也正是车流最繁杂的时间。更多的车主急着往家赶,还有一些出租车忙着抢生意,一时间路上就有些乱的迹象,特别是那些出租车司机,仗着自己的车技好,抢道钻空子,比谁都欢。燕南风因是喝过酒的,不敢大意,小心驾着车,随着前面的车流慢慢往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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