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燕南风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两个身影共骑一辆红色雅马哈摩托车。燕南风特意又仔细地看了，驾车的是柳子成，乘在后面的是彭雪晴。绿灯亮了，看得出来，柳子成猛一轰油门，摩托车瞬间就蹿了出去，坐在后面的彭雪晴的长发就被带起的风吹动了，飞扬着。

燕南风顺手拿起放在挡风玻璃边下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一刻了。燕南风就想，这个时间按说该正是歌厅上客的时间，他两个怎么有闲情跑出来的呢？再有，他们是到哪里去的？现在是出去还是回头的呢？燕南风就调出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用拇指压了下接听键，不过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就又压了下断开键，想想自己这是多此一举呢，这个电话还是不打为好。

这边燕南风不曾打电话过去，那边的彭雪晴却是主动把电话打了过来。那时燕南风刚刚从配货站走出来，准备回翟庄。到了车的近前，还不曾打开车门，手机响起来了。燕南风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彭雪晴的号，有些诧异，她通常是极少先打电话过来的，联想到她是刚坐着摩托车过去的，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境况？燕南风这样想。

就这样忐忑着一份心，燕南风接听了电话。

“在哪的南风？”

“哦是姐呵，我去了趟杭集的，刚回到配货站，那边忙吗？”

“还好了，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你最近也不过来坐了。”

“最近我大哥心情不怎么好，我去他那边多一点，这样的话，一些撇下的事就要我晚上来处理的，所以少有机会过去了。再有，姐你也知道，小敏这边才好，我也想多留点时间在家里陪陪她。”

“嗯，是该这样的。你说你大哥心情不好，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啊，前两天我还见过他的，还不是和先前一样张扬？”

“哈哈，姐看到或许是一种表面，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东西在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咱不说他的话题，姐说刚从外面回来，去哪里了？又回真州了？”

“没，出去办点事，是子成陪我一道去的，回头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好像是你的车，但灯光刺眼，没看清楚车号，才打电话问问是不是你的。现在你也说刚刚从杭集回来，那刚才看到的就该是你的车了。”

“呵呵，是这样啊，可惜我没看到姐，若是看到了，我是会叫你一声的。”

“不说了，你还没回家吧？不早了，说不准她娘儿俩还在家等你回去一道吃晚饭的，快回吧。记着有空就过来坐坐。”

“好的姐。”

挂了电话，燕南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神，才掏出钥匙开车门。等发动了车子，又暗自自嘲了一回，觉得自己是有些世故、有些虚伪了，也有些圆滑了。

夏秋两季通常都是K歌房生意最好的季节。彭雪晴的五月花开张于早春，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与调整，渐渐就进入了旺季，在管理及各项配套服务上也渐入佳境。彭雪晴完全摆脱了刚开张那阵子的局促与懵懂，几个月下来感觉自己就是行家里手了。同时在心里，彭雪晴也是格外感激自己曾经的姐妹“小安徽”，当然这样的一份感激并不是单单因为她将歌厅转让给了自己，并且带了一定的经济收入，更重要的是，拥有了这家歌厅，自己活得充实了，活得有奔头了。人不是常说，愁都是和闲字相关联的吗？正所谓闲愁闲愁，而今自己因了这歌厅闲不下来了，那所谓的愁也就无从附着了。

或许是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也懂得享受了。在夏日里，更多的人开始钟情于夜生活。歌厅里常常就有彻夜不归的客人，这样一来，柳子成的值班时间就相对矛盾起来了。歌厅才开张那阵子，柳子成都是从中午开始上班，持续着一般到了午夜的光景就打烊了，从那个时间开始休息，到第二天中午，也就有接近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无论是睡眠还是出去逛逛街都足够了。但是随着生意渐入佳境，营业时间也在逐渐延长，一直营业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柳子成每每都是陪着耗着。尽管彭雪晴也常劝他先去休息，但他一般都是嘴上应了，却不见走人。照柳子成的话说，夜间里是歌厅最容易出状况的时间，客人也许酒喝得有点过了，也许会有非份的要求了，柳子成心里放不下。

本来，自打五月花开张以来，下午场的生意一直都是不怎么景气的，所以除了才开张那一个月，彭雪晴每个下午都到场，等生意稳定下来，运转也正常了，下午就不怎么过来了。事实上，就算是她过来，也是不要操什么心的，柳子成和彭松年能把店面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彭雪晴乐得在家多歇一会。再有，诸如家里的衣物被褥，也都是要自己操心的，还有柳子成和彭松年的饭菜，一样是件琐碎事，只是这样的琐碎事，后来渐渐就变成彭雪晴非常乐意去做的愉快事了，那是在心存一份美美的畅想之后。无形中，彭雪晴就觉得这锅碗瓢盆都是值得亲近的，自己所烧的饭菜都是满含温情的。如此的畅想和默默的付出，常常让彭雪晴面生嫣红，那样的羞涩一如少女初恋时的自然流露，那样的嫣红不易觉察，无从捕捉，它就是一杯香醇，只能由彭雪晴自己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细品。只是眼见柳子成如此辛劳，彭雪晴又心生怜惜，到后来就干脆让柳子成不用值下午班了。彭雪晴给柳子成说，反正下午场的人气也不怎么样，还是自己过来和松年一道打理好了，至于柳子成，就养兵蓄锐专门值夜班。

在心底，柳子成也是知道老板是关心自己呢，怕自己休息不好。但想想情况也正如彭雪晴所言，下午场就是那个样子，客人一般还都是比较稳重，少有闹酒添乱的。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什么情况，联系起来也是方便得很。彭雪晴在给柳子成和彭松年买过西装后不久，又特意给两人配了一部手机，也是同样的款式，诺基亚，小机型，份量轻，隐藏天线的，显得玲珑可爱。

如今自己得了这半天的时间，正好也可以到处转转，比如去张宇大哥那边，再比如去看看燕南风。想到这燕南风，柳子成就忽然忆起可是有一阵子不得见了，感觉他是有半个年头没来过歌厅了嘛。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才开张那些日子，可是几乎天天都到场的，自打小敏一场病后，就跟失踪了一样，难不成那边忙到无法分身的地步了？要不就是现在变得中规中矩了，要当好丈夫好父亲，在家陪娘儿俩了？一想到陪她娘儿俩的话，柳子成忽然就想起上次一道吃饭回来彭雪晴说过的一句话。彭雪晴也是在一次聊天中无意说到，估计小敏的妈妈是怀孕了。这话柳子成相信，因为他知道，想再养一个儿子一直都是燕南风夫妇的梦想。

第一个不需要上班的下午，柳子成就去了燕南风的配货站。

从停车场拆迁之后，这是柳子成第一次再踏上联谊路。往来的车辆比较多，又多是些大型货车，有运送蔬菜的，有运送瓜果的，间或还有运送工程土方的重型车，扬起的尘灰及撒落的土渣让一条路始终处于灰蒙蒙的状态中，不太宽阔的马路两边摆有不少小摊，多是卖些瓜果的，摊主们扯着嗓子喊下价下价的话，更有意思的是，有的摊主竟然配有带录音的喊话器，把自己的喊话录到里面，然后调高了音量往外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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