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人力三轮车上的柳子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悔刚才选择坐人力三轮了。但这样的皱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旋即就想到当初自己每每走过联谊路的境况了。说起来,那时候还不是天天如此这般?一样的拥挤、嘈杂与浑沌?为什么那时候自己就能熟视无睹呢?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芋老人传》,那里面有句“时位之移人也”。而今,也不过就是时间稍微有点变化,自己的地位可是一丁点都不曾变啊,难道自己这个人就有所变化了吗?一念至此,柳子成微微一笑,急忙招呼那蹬车的师傅停车。
蹬车师傅正用着力气,听到柳子成叫唤,忙刹住了车,回头说:“这还没到你要去的地儿呢?”
“好了好了,我就在这边下了,前面的路我跑跑吧。”
柳子成付了车费,从三轮车上下来,迈着碎步,不急不徐地沿着联谊路一路向南,时间不长就到了配货站。不想门面上却是只有两名工人在闲聊,见柳子成来了忙着起来打招呼,其中一名工人又要去给泡茶。柳子成摆摆手给止住了,就问燕南风呢?
工人就告诉柳子成,老板是带着老板娘去医院了。
柳子成一听到医院两个字,不由得心一紧,忙问这又是哪个病了?
那说话的工人一乐,说不是哪个病了,是去给老板娘做例行检查的。本来说好是要上午去的,但杭集那边有事情,老板一直过了晌午才回来,就把这事给拖到下午了。
这下柳子成算是明白了,燕南风多面是带着月秀去了妇幼医院做孕期妇检了。现在人活得是越来越考究了,不像是当初在乡下,女人怀了孩子,一直到生养都是不进医院的。好多人家就算是真的生养了,也不一定选择医院,各村子里大多有一名接生婆,也有叫稳婆的,用些简单的器械,加上传统的手艺,就把孩子接生了。现在,燕南风是生活在城里,当然和当年乡下是不能比的,现在他也有这样的经济基础。再有,燕南风也是不能让月秀有半点闪失的。直到现在,柳子成才记起自己才到配货站门口的时候,就不曾见到燕南风的车停在门口。从工人口中得知,燕南风走的时间也是不长,估计一时半会也不得回头,看来自己此行是扑个空了。柳子成稍沉吟了下,还是拒绝了工人的挽留,出了配货站。
重新站在联谊路上,柳子成一时有点无所适从,感觉天大地大,忽然竟是没了自己的立身之地。自从到彭雪晴那边做事,真的是每天都在操忙,少有空余的时间留给自己,自己脑中时刻想着的就是怎么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不要让歌厅出什么差池。柳子成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每做一件事情都希望能够尽善尽美,这一点也正是燕南风和彭雪晴都看重的,无论把他放在哪个位置上,都是最称职的员工,也是最能够创造价值的员工。
但是此刻,燕南风和彭雪晴都体会不到柳子成的心境。柳子成就觉得这是一座空城,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一座空城,就开始念想家了,念想起父母来了。可是一想到家,一想到父母,那种感觉就不由得遥远起来。是的,近处的家早已不复存在了,是自己毁了这个家的。而今,父母都在更加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又有自己的家吗?
一通天马行空的念想之后,柳子成就又把遥远的触角缩了回来,又开始注视自己才给定义的这座空城了。空城曾经不空啊,一个曾经温暖的名字就跳到了柳子成的眼前,那是望怜。
一想到这个名字,柳子成的心竟格外地绵软起来,眼前也慢慢浮现出她姣好的容颜,甚至还有她曼妙的胴体。这样的浮想让柳子成欲罢不能,于是脚下就找到了要去的方向,决定去看看曾经的美容一条街。柳子成就又喊了辆人力三轮车,驮他去渡江桥。
才一上渡江桥,柳子成的心不免就灰了起来。原来熟悉的场景已不复存在了,多的是些断壁残垣,马路边堆了好些木料砖块,以及从老房子上拆下来的门窗、钢筋。先前一溜边的美容店自然也是不复存在了,多的是些拆迁的工人,携着一脸的汗水在搬物什。
那三轮车夫也是位健谈的人,见柳子成对着那拆迁工地看,就给他说:“这是市政府的大工程呢。年前了,上边从江南给调了位一把手来,这一把手和许多新官上任一样,要做面子工程呢。邗城曾经是座水城,是因水而盛的,领导就依然想在水字上做文章,要建古运河风光带,把邗城建设成运河名城,这拆迁才是第一步呢。”
三轮车夫喋喋不休地说叨着,柳子成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听,嘴上间或跟着应一个好字。说着话,三轮车早已顺着渡江桥的坡弯到了南通路的中段了。到这时候,那车夫也算是看出来,这搭车的主是有心事的,忽然就想起才上车时是说要到渡江桥的,现在都过了老远了,也不见他要停,就兀自停了车,坐在座位上回头问柳子成:“哎我说老板,你看我只顾着说故事了,也忘记了你是要到渡江桥的,眼下都走过了老远了,你看你到哪里下啊?”
“哦,那你就继续往西跑吧,把我送到新城的五月花歌厅就是了。”
得了这话,那车夫忙又蹬动车子,一路向西骑去。
柳子成还像往常一样,迈步进了歌厅的大门,绕过吧台,朝通向二楼的楼梯口走去。只是今儿个有点忽略了,那就是这个下午,作为老板的彭雪晴是在歌厅的,并且实实在在就坐在吧台里面。从柳子成一进大门,彭雪晴就拿眼睛去瞅他,可是,柳子成竟视彭雪晴的眼光如无物。彭雪晴也看出来了,柳子成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除了透着疲惫外,更有一份寥落和失意,那种神情就如同刚刚经受了什么外界的打击一样。
彭雪晴不知道柳子成出去这一阵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凭直觉,是一定有事情的。心底那份关爱之情腾地一下就上升到了最高度,就在柳子成的脚尖踩着了楼梯的当口,彭雪晴还是说话了:“子成,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不是出去玩的吗?”
柳子成一楞神,回过头看了看彭雪晴:“彭姐你在的啊?”
“呵呵,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边,你竟是没看到啊?我不是给你说了嘛,从今个开始,下午我和松年一道值班,你可以多些休息时间。我看你的脸色有点不对头,是不舒服还是在外面和别人打架了?”
“没有啊,在外面跑了一圈,觉得是有点累的。”
“哦,那你就上去躺一会吧,正好也不忙的,就上了三个房间的客,等吃晚饭的时候,我让松年上去叫你。”
请看连载一百零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