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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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地的风波过后,九斤黄和王昌林之间冷战了一些时日,彼此视若路人,更准确地说,是九斤黄把王昌林视若路人。王昌林出于职责,不可能不理睬她,比如要喊她吃饭,要命令她不许这样必须那样,要叫他们休息、叫他们起床、叫他们做事等等,哪怕只是口令式的。九斤黄就不同了,喊吃饭就吃饭,喊休息就休息,让上山就上山,让下坡就下坡,不讨好、不反抗、不对话。受他的管制,又完全视他不存在。或者说,只把他当作一个发出时间口令的闹钟。
一开始,王昌林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知道了她就是杀害班长王富田的凶手后,心里正恨着她,巴不得懒得搭理她。只要能供上他们吃东西喝水,让他俩机械性地活着就行,就算完成了排长交给他的任务了。
可从这次冲突之后,王昌林强化了自己的身份意识:自己就是一个看押俘虏的哨兵,面对的是曾经凶恶的敌人。于是,一切事情再也不用跟他们心平气和了,只管自己干自己的,干任何事都不必同他们商量了,让他们服从自己是唯一的要求。
他先是强迫两个俘虏同自己一同开荒。用一天时间在沟边平坦、土层厚的地方开出了一块一百多平方米的地,又从树林地表收集来厚厚的树叶草棵腐烂后的黑色土皮,掺垫在生土里,再把仅剩下的三个红薯、两个土豆切成小块,种在一角。
八百里无人区里开天辟地第一回有了庄稼。
从这天起,王昌林一日八次地往红薯土豆地里跑,经管着地里每天的干湿、温度。为了防止獾子、松鼠、乌鸦等对薯种的刨吃,他砍来一堆牛王刺围在地的四周。为了解决肥料问题,他在草棚坎下的避风处挖了两个茅坑,将厕所粪坑底部和四周夯实踩紧,又用细泥将四面坑壁糊光滑,以免肥料流失。
看着红薯苗芽像一只只红蜻蜓的头从地底下钻出来,王昌林蹲在地边,目不转睛地一看就是半小时。他像一个中年得子的慈爱母亲,看着婴儿那生动的小脸蛋,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使婴儿感冒了。
十三个红蜻蜓的小脑袋都钻出了地面,王昌林心里像灌满了蜂蜜,胀得他从早到晚忘记了饿,忘记了渴。
他蹲在红薯苗前,眼前似乎是十三个儿子在表演招手舞给他这个当爹的人看。看着看着,儿子们好像在他心里吵着闹着,向他提要求了:再给我们生些兄弟姐妹吧!
王昌林受他心中的儿子们的要求,就干就干:他立即选择了一块向阳、土层厚、石头少的山坡,砍树、割草、斩荆棘,待两个晴天晒枯了树叶草棘,他就一把火烧了,草木灰是荒地最好的肥料。
挖掘树根、翻松土壤,这是开荒种地的最大工程。排里的战斗装备小十字镐、短把铁锹、斧头、砍刀、刺刀,此时都派上了用场。十字镐、铁锹都被他换上了结实的长把子。砍倒的树干树枝,挖出来的树疙瘩都有用场,这是给那堆打算常年不断的篝火储备的冬柴。他把翻出来的地一垄垄地平整好,把剩下的几百粒玉米、两百多粒杂豆全种了进去,还有几垄地等着红署苗子育出来了插栽红薯秧子。
在班长王富田的干粮袋里,王昌林发现了三十几粒小麦。他顿时泪流满面:班长啊,你是为了让我好好地活着才给我留下的这些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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