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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斤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边走边剥掉皮,将黄橙橙的冒着热气的红薯瓤子递到了王昌林的面前:“王班长,你这几天是怎么了?白天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好觉?连走路也打不起精神。”
王昌林接过红薯,没有张嘴吃的意思:“我……,我这心里好乱,也好闷。”
九斤黄说:“现在吃的住的用的都不愁了,你还有什么闷的?”
王昌林说:“要我怎么说呢?九斤黄,你给我说句实在话,你心里闷不闷?”
九斤黄想了一下:“不想也就算了,一想啊,我就闷,闷得心发慌,心口窝子里像堵着一个大红薯,好像连呼吸也不顺畅。唉,我这一辈子啊,就不配当一回女人啊,在这里十年了,我都三十三岁了,连个娃儿都没生啊······。”
王昌林擤了一下鼻子:“人要是不生儿育女,这世上以后就没人了······,这不是人活着愿意看见的结果呀。”
九斤黄羞涩地:“我、我真想生个娃儿。”
李小幺边啃着烤红薯边进来说:“是啊,王班长,有话就对我们说。一个人憋闷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王昌林看了一眼李小幺:“我真的要憋出病来了。”
李小幺把左手抓着的两个烤红薯递一个给九斤黄,又递一个给王昌林:“你不就是要等四排长们回来吗,至于这样闷吗?”
王昌林十分认真地:“我问你们,这有三千六百多天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等了十年了,四排长们还没回来,我要是死了,比如得急症死了呀,从岩上摔下来跌死了呀,被野人或是老虎黑熊驴头狼们拉去撕碎吃了呀,哪个能等四排长们回来呢?哪个能向他们证明你们已经改造好了呢?”
九斤黄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我生个孩子吧。只要有了孩子,我们万一等不到四排长们回来,孩子们肯定能等到他们回来。”
王昌林抬头看看他画的军徽:“这是大事。我要报告四排长。”
李小幺连忙接过话头:“对对对,司令是该生孩子了,让孩子等他们回来。”
王昌林说:“那谁和谁生孩子呢?”
李小幺想了一下:“嗯,那就让我和司令生几个。这不就不用给四排长报告了么。”
九斤黄抢着打断李小幺的话:“不行,土匪和土匪生的孩子还是土匪,四排长不会认可的,只有我和王班长生的孩子,四排长才认可。”
李小幺急了:“什么?那不行,我要和你生孩子。司令,我们才是一路人,他是管我们的人,司令你别糊涂,他绝对不行!”
九斤黄强硬地制止说:“你不要再说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和你的年龄相差十岁,你说过,我可以当你的妈。哪有儿子和妈结婚生孩子的?那不要遭天打五雷轰吗?”
李小幺将手中的红薯往地上狠劲地一砸:“你毕竟不是我的妈!”
九斤黄上去“啪”地扇了李小幺一个嘴巴:“你听着,我和谁生孩子是我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回头她很不满地扫了王昌林一眼:“怎么?你哑巴了?你就不会说句话么?”
九斤黄气得直发抖,面部的肌肉抽动着。王昌林慢慢地站起来走近李小幺:“小幺,她说得对,我和九斤黄岁数不相上下,结为夫妻合适些。”
李小幺转而把愤怒转向了王昌林:“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直都在打我们司令的主意……,你现在终于露出狐狸的尾巴来了,你想和司令结为夫妻,我不让!你要睡我们司令,除非我死!”
九斤黄几步跨过来,指着李小幺的眼珠子:“李小幺,闭上你的嘴,听王班长说!”
王昌林不紧不慢地说:“打个比方吧,就像这种庄稼播种一样,种红薯就不能播玉米的种子,我播的种子是革命的种子,革命的种子是革命的后代,革命的后代才能接过我手中的这支钢枪!我的四排长,还有我的那些战友们才会看着顺眼,才会承认。”
王昌林的话说得九斤黄又好笑又好气:“小幺,王班长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但不能用播种子这样的比喻,人毕竟不是庄稼。我是和王班长结婚生孩子,不是种红薯。”
李小幺号淘大哭起来:“司令,我的命好苦哇,我也二十三岁了,你俩结为夫妻,天天搂在一起,睡得热热呼呼的,……我天天一个人……,你们就不怕我冷吗?我怎么受得了啊?”他说完,发疯了,在地上乱蹦乱跳,往树上撞,捶打自己的胸口,大哭大叫,泪水和着鼻涕、鼻涕又掺杂着嘴里的白沫,糊得满头满脑。
九斤黄对着在地上打滚的李小幺厉声吼道:“别发疯了!再发疯老子毙了你!”说着就几脚踢在李小幺的屁股上。
李小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直摊着身子躺在地上,身体剧烈地发着颤。
王昌林看看李小幺,又看看九斤黄说:“九斤黄,我也想好了,不知你同不同意。”
九斤黄认真地看着王昌林,生怕他说出别的话来,就试探性地说:“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假如说要我跟你生一个,再让我和李小幺生一个,你就趁早一枪毙了我!这种不伦不类的畜牲一样的事打死我我也不干!”
“你别急嘛。我是想说我和你如果生个女儿,等她满了十七岁,就嫁给李小幺,这样我们还有机会当外公当外婆。”王昌林说得很慢,边说边观察九斤黄和李小幺的动静。
李小幺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如果你们生的是儿子呢?我怎么办?”
王昌林郑重地说:“那就再生,直到生出女儿为止。”
九斤黄点点头说:“那行嘛。”
李小幺还是不甘心:“司令,你真的就这样答应嫁给他了?他可占你大便宜了。你和我生孩子,有什么不好?好事不是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九斤黄在得到了王昌林的郑重回答后,也心平气和了:“小幺,我一直把你当小孩子看待,甚至是当儿子看待的,我俩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做出传宗接代的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后也不许你再这么想这么说了。”
李小幺痛苦地退而求其次:“司令,你可得一定生个女儿啊!”
九斤黄:“行,我们生个女儿,长大后和你结婚。王班长说的我一定做到。”
李小幺边说边走出四方大窝棚:“你们得快点生女儿呀,今晚就开始生!”
窝棚里只留下王昌林和九斤黄两个人了。
九斤黄用烧火棍拔着火塘里的炭块,炭块把她的脸烤得比炭火更红。她不好意思看王昌林,而是专注地对着炭火说:“王班长,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王昌林将一根碗口粗的柴加进火塘,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才说:“越快越好,你看那小子现在就等不及了,那我们就快点生个姑娘吧。”
九斤黄继续盯着火舌:“现在就现在吧,反正什么都是现成的。”
王昌林哈哈大笑地点着她的鼻尖说:“你呀,就会说一语双关的话!一男一女相守了十年,生孩子的工具肯定都是现成的嘛!而且是准备了几十年的好工具!”
九斤黄捡起地上筷子粗一根树枝,轻轻地连续地打在王昌林的屁股上:“我叫你坏!打你的屁股,看你还坏不坏!”
王昌林假装往后躲着,边躲边说:“这是你喂到我嘴里说的一句话,要坏也是你先坏的!”
“我说的不是你说的什么生孩子的工具,我是说这吃的住的睡的都是现成的嘛,哪个说什么生孩子的工具了?”九斤黄娇柔地斜瞟他一眼。
王昌林回头看到了竖在两根树杈上的石板上画的军徽:“说正经话,我得给我们排长打个报告。”
九斤黄不明白地:“我俩结婚,给排长打什么报告?怎么个打法?打了他能收到吗?”
王昌林:“我得请示一下呀!这样随便结婚,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更何况你还当过土匪司令,当然,你现在是一个已经改造好了的司令,是一个早已放下武器、与解放军为友的司令,但尽管这样,我也要打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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