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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斤黄捧起野人老家伙没掰开的一只手,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眼泪顿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哒啪哒地滴在王昌林的手杆上,再顺着手杆一直流进了王昌林的胳翅窝:“你个一根筋啊······,你不能为了一个承诺不要命啊你······,你要是回不来我也不活了啊你这个一根筋啊你······”
哭诉着、数落着、心痛着,九斤黄的埋怨中全是爱,哭泣中全是敬,责备中全是情。她全身颤抖着,颤动中饱含着满腔的慈悲,渲泄着压抑了十年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王昌林松开了四指,几片发烫的皂角滑落在她的手里。她定定地盯着这四片散发着王昌林体温的皂角,心都碎了。
“快,打盆热水来!”九斤黄喊着。
李小幺打来一盆热水,九斤黄将王昌林的衣服全脱掉,给他擦洗身子。
李小幺看她累得满头大汗,头发一丝丝地贴在脸上,冒着热气,就说:“司令你歇歇,我换你。”说着就要从九斤黄手上接过毛巾。
弯着腰正在给王昌林擦洗上肢的九斤黄却用胳膊肘子撞开了李小幺。
闪到一边的李小幺望着她的汗珠和泪珠一齐飞落,顿时就很气恼,走到门口望着从山坳上升起的金红色的大月亮,脑袋里活动着九斤黄给王昌林擦洗肚子的画面,心里立刻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怨恨感。
李小幺先是怨恨九斤黄后是怨恨王昌林:你们还没有结婚,你个女人就这样伺弄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不要脸!你从来就没对我像对他这么好过!你忘了他是怎么整治我们的?开始半年他每天给我们上手铐你忘了?你一口咬死了一只黄鼠狼,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不仅不佩服你,反而还生吞一只石蛙,用更凶狠的精神来打击你的凶狠你忘了?你王班长也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那年,哦,十年前,你逼着司令吃下黄鼠狼的麝香蛋子时说过的原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一字不差:‘你也不屙泡尿照照你自己这副鬼怪像,跟你明说了,你比这只黄鼠狼还老还丑恶,哪个要是对你有想法,简直是错披了一张男人皮!’你们两个结婚,那就是你错披了一张男人皮!
“哎呀——”突然,王昌林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李小幺回头一望,九斤黄正嘴对嘴地从王昌林的嘴里吸出了一大口黑紫色的血块,吐在地上,接着又吸第二口。
堵在王昌林喉咙里的血块被吸出来了,呼吸畅通了,王昌林才能发声。
李小幺望着九斤黄满脸满嘴的紫血,发了一阵呆。脑子里不断地闪现着盖这间草房时九斤黄和王昌林两人合抬一根做檩子的大木料,两人脚步是那么的一致,甚至连喘气的声音都是一致的。他似乎又看见了两人齐声喊一句“预备——起”,把一床被套的水一齐用力拧挤出来的画面。······
他想起了他爹死的时候还没王班长大,那时他都八九岁了。唉,王班长呀,你要是不在这深山老林里陪着我们,你的儿子说不定也能拿枪打仗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唉,你不跟司令结婚又能跟谁结婚呢?司令呀,司令你也不小了,再不结婚连娃子都生不出来了······,既然你们两个都要结婚,那你们就结婚吧!不,司令,你和王班长早干什么去了?你们两个早就该结婚了呀,都三十大几的人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儿结婚呢?什么事都是迟不如早,要是当年司令和我刚被俘时你们就结婚,现在孩子都九岁多了。
唉,从敌人变成一家人难道真要十年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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