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风又不好跟丈母娘扳理，只能听凭她数落。他也知道这也是做母亲的一份爱女情结，说出来也许是一种发泄，于是在心底就不停地劝自己，要忍耐，要坚持，一定不能让丈母娘说软了耳根。伤心的路既然是已踏上去了，就一路走到头吧。燕南风不相信上天会待自己如此刻薄，现在忍一忍，心一横，说不定就给挺过去了。

到镇上去的时候，是柳子宽和村里另外一名干部带着去的，只说是在外面跑跑的，被抓了回来强制引产的。计生干部对这样的事倒是很热情，忙给开了介绍信，说像这种情况最好还到市里去，市计生办特辟了一个计生门诊，主要针对这样的情况，在那里除了部分药费是要自理的外，诸如手术及住宿等都是免费的，再说那里的技术也比咱乡镇上过硬得多。柳子宽就和燕南风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去市里为好，反正燕南风有车，方便得很。

到了那医院，医生给月秀做了相应的常规检查，各项指标都好。在医生问讯月秀生育情况时，遵照燕南风的嘱咐，月秀隐瞒了做过引产手术的事，主要也是怕医院方面会起疑心，想到是做过了胎儿鉴定后才过来做引产手术的。了解完一应的情况，医生才在可以手术的通知书上签了字，到了病房，医生就给月秀注射了一种药剂，然后让她卧床等待。

住了一宿后，在第二天的下午，胎儿下来。燕南风一直担心月秀会大出血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医生让月秀留院观察了四五个小时，认为没有什么大碍，就告诉燕南风可以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医生给开了些消炎及帮助子宫收缩的药，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当然都是些常识性的，其中特别交代了两点，第一是过一周后要回来再做清宫，第二就是半年之内绝对不允许再怀孕。燕南风答应了，心说，这业已是第二遭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就算你医生不交代，我也是都知晓的。

燕南风没有把月秀拉回家，而是直接送到了月秀的娘家，一方面是考虑他们家离集市相对来说近一些，这样日日买些吃食方便些。再有就是不希望庄邻看到月秀病态的样子，免得让人们生疑心。这一点也是最让燕南风看重的。尽管时下在农村也有不少人家先做了B超鉴定，然后再去做引产手术，但都是偷偷进行的。燕家出这样的事，更是万万不能示于他人的。燕家传到自己这辈，走到今天也算是混出个模样来了，但唯一缺的就是个男丁，他不单单是燕家的延续，更是燕家人在涧溪可以挺直腰杆做人的资本。

燕南风知道自己选择了走这样的一条道，一者需要硬下心肠来，另一方面就是还得放宽心。一旦生了这样的意念，感觉上就有些从容了。这不，一个星期时间不知不觉间就溜走了，其间，燕南风也就是在家陪陪月秀，偶尔上街买买生活必需品。那几天里，小燕敏也不怎么让他问事，涧溪也不回，再有，在燕南风的心里，也绝不去想邗城的事，有两天甚至都把手机关掉了，真正做到了心宽气闲。这一个星期一过，燕南风就带月秀去了医院。

从医院做完清宫后，燕南风的心才开始往邗城那边倾斜，就惦记着要回去。几天里，彭雪晴也是打过电话来的，说最近几天杭集那边比较忙，自己都有点应付不过来了。这更是让燕南风生些担心，生怕弄出什么纰漏来。月秀没有拦着，毕竟她是个顾家的女子，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再说就算是让丈夫留在家里，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倒是月秀她娘看到女儿身体还有些孱弱，免不了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来，燕南风只能默默地受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和丈母娘难走到一块来的，在眼下，就是想交流一下也困难，再说人家也是爱女情切，唠叨两句就算是出口气吧。单等丈母娘稍微消了些气，才和她细说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况，只说邗城那边实在是离不开自己，毕竟不是个小摊子。月秀也帮着丈夫说话。最后总算达成众识，燕南风先走，让月秀娘儿俩暂时留在娘家养一下身体。待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带小燕敏去邗城。得了这结果，燕南风是满心欢喜，给丈母娘说了不少的好话，又留了些钱来，总算让丈母娘脸上露出了笑模样来。

安顿好妻子和女儿，燕南风便独自回了自己的家。在家里，燕南风行事很是低调，除了陪陪自己的父母，再有就是到柳子宽家小坐了一会。柳子宽知道燕南风此际心境不太好，就尽量不说那个话题。只是在分手的时候，给燕南分留下了宽心的话，说只要是自己在涧溪当家一天，总会给燕南风挡一面，再说，随着时间的推进，新的领导班子和自己也是越来越熟悉，日后办事会更方便的。燕南风就说全凭大哥安排，您的情份小弟当会记在心间的。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父母都先后睡了，燕南风却是全无睡意，便起身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乡村的夜晚到了这个时节早已少了人迹，小村也越发显得静谧安然，只是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会将这份宁静打破，告知这静谧下潜伏的生机。燕南风心里喜欢这份宁静，当时正是农历二月半头，空中有一轮明月，月光清凉如水，游走于这早春的月色中，感觉神清气爽，连日里所有的躁动和感伤都被这水样的月色给洗净了，自己变得超凡起来。不觉间就逛到了村中的荷塘边，此时不是荷的季节，但燕南风还是依稀能看到荷叶的影子，还有花和莲蓬。塘边就站着晚雪，她一手擎着硕大的荷叶遮太阳，另一只手向塘内招摇着，她在向自己还有她的哥哥锁链要莲蓬，还有荷花呢。想到这一幕，燕南风就笑了，美好的童年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而这些回忆也只能是在这样的月夜才有心情忆起。燕南风就想，人为什么要长大啊，要是不长大那该有多好。这样的念想其实只是一转念的，立马燕南风就为自己幼稚发笑了，是的，幼稚。现在自己早已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就算是有再多的烦恼和苦闷都要去面对，都要去抗争，燕南风相信自己的命运，相信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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