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

石榴，是我年少的时候爱吃的一种水果。剥开略显赤色也或带有黑色斑点的皮，就能看到数不清的蜂窠，除去一层黄膜，可见榴子，子色有白、有淡红、有正红，白者如雪，淡红色的似红宝石，正红的一如硃砂，但都一般的可爱。榴子入口或酸或甜，因各人口味而选，各有垂爱。

年少的时候，对于石榴的印象更多的则是侧重于一个吃字，至于对石榴树、石榴花，却是不曾有过关注之心的。记忆里，真正对石榴树投去关注的目光，当是结婚之后的事。妻子娘家的院子里有一株石榴树，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正是仲夏时分，榴花开得正红。在等吃饭的间隙，一者是闲得有点无聊，再者是为榴花的红所诱，不自然就踱到了石榴树的近前了。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叶间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苍苔落绛英。”这是韩愈咏的榴花。记忆里从书上是读过不少咏榴花的诗句，似乎都是对榴花别样的红感慨不已。此刻，我目光所触及的，也正是榴花的红，阳光下，如血。

宋人杨万里说道：映日荷花别样红。雅士夜赏海棠，需要高烧银烛，但石榴花不需要任何外在因素来衬托，它的红，就是一束火焰。“日间午临疑喷火”，此刻，诗句的意境和现实形成了统一，面对榴花，咀嚼一些有关榴花的诗句，既觉得惬意，同时又为往日无数次和榴花失之交臂而懊悔，自己不知道，曾经错过了几多的美丽呵。

榴花过后，自然就是榴实了。

花是一种空，果是一份实。乡里人家都是这样想的。每年中秋前后，岳母家的石榴熟了，她总会选几枚个儿大的、皮色偏深红的送过来。特别是后来，我添了女儿，女儿逐渐能吃东西了，这样，再到石榴熟的季节，岳母送过来的石榴较往年就更多了些。

后来，我和妻子携女儿一道到扬州谋生，离老家有大几百里路，算得上是路途遥远了。可是，每年中秋前，岳母依然会想办法找人捎几枚石榴过来。每每这当儿，我都会忆起当年的那个五月，那个花红的时候，我立在院子里看榴花。那时候，我摒弃了年少时贪吃的念想，想的只是花，未曾去想果实。事实上我也知道，那花真的是过眼云烟，这果是实在的。

我在电话里就给岳母说，扬州这边不缺这东西，而且上市的还早呢，就不要如此麻烦找人给带过来了。

岳母不以为然，她说，外面的东西没有家里长的甜。

这话，一点都不假。

再后来，村镇扩建街道，岳母家摊上拆迁，可惜那株石榴树终于没有移栽成活，那份曾经的石榴的甜，就只能永远留存在我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