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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承业想也没想就说：“唉，好他干大哩，尔格的娃娃不听话，大人说下的话算不上，谁晓得人家脑子里想甚哩。这话我记着，回头给他说一声，要是他愿意的话就让他写吧，反正我是没甚意见。”

李有泉这才溜下炕，一边穿鞋一边把那个瓶子放在后炕头，说：“承业啊，这是一瓶蜂糖，你就拿去喝吧，这东西挺解渴的。”

马承业赶紧放下手里的饭碗推辞着说：“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一个受苦人，时常能有一口开水喝就已经知足了。”

李有泉说：“咱哥俩不说那见外的话，家里没个人照料难哩，平日里热一口冷一口的倒也罢了，可日子长了总有个不想做饭的时候，玉米窝窝沾点蜂糖还蛮好吃哩。”

马承业见推辞不过，只得收了下来。

马明祥从外婆家回来后，马承业说了李有泉来过和让他写入党申请书的事情。马明祥听了嗤之以鼻，说：“李有泉那种人的话不能相信，早些日子不是让刘虎娃也写了嘛，可后来咋样？我想，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马承业反驳着说：“你咋就晓得人家没安好心？人家让你写入党申请是看得起你哩，你以为人家拿着书记的官位投情哩，而且还给咱拿了一瓶蜂糖哩。”

马明祥说：“噢，那我倒成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李有泉给你拿蜂糖？这倒成了无为镇的头号新闻了。说不准他李有泉是另有所图。”

见儿子对李有泉没有什么好感，马承业不再说话，转身去忙自己的营生去了。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一段日子，村里人开始收割起自家在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的第一茬庄稼。

一天，李有泉再一次来到了马承业的家里。当时，马承业父子正巧都在家里，马明祥见了李有泉后立即满脸是笑地迎上去说：“哎呀李叔啊，你咋有空过来啦？有事喊一声就行。”

李有泉笑着对马承业说：“你看看，这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李叔长李叔短的把人叫得高兴的不得了。”

没等父亲说话，马明祥又说：“李叔，这天气正暖和，你是回窑坐哩，还是就在院里？”

李有泉说：“你还是寻个凳子，我就坐在院子里跟你大拉会儿话。”

马明祥回家拿了凳子出来递给李有泉，李有泉接过来坐了，说：“明祥啊，叔上次给你说得那件事你考虑得咋样了？”

马明祥明知故问地说：“上次，上次你给我说了甚事？我咋一满记不起了。”

李有泉说：“就是准备让你当书记的事嘛，你大不是给你说了嘛！”

“嗨！你看我这记性，”马明祥拍拍后脑勺，装做刚刚想起一样懊恼地说，“年轻人嘛，咋就满不记事，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能给忘了，真是不应该。”

“那你考虑的咋样了？”李有泉问。

“叔，我觉得入党是件好事情，年轻人嘛，就应该有上进心。可我认为当书记就不一定了。”

“为甚？”李有泉有点吃惊地问，他没有想到这个毛脑后生竟然拒绝了他。

其实，马明祥早就猜出李有泉用当书记做诱饵肯定是另由于所图，但他不知道李有泉在他这里究竟想得到什么。他虽然看不惯李有泉一家在清河湾的所作所为，但就算他马明祥再厉害，不为权势而折腰，毕竟独木难撑啊！他不能和李家当面结冤，跟他们只能斡旋而不能硬来。所以，他一本正经地对李有泉说：“叔，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你让我当村里的书记，我晓得你是看得起我，是想让我成才哩，这事我想了很久，也犯了难。要不答应你吧，我这不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了吗？要是答应了你，可我还是个一二十岁的猴娃娃，不管是论本事还是论能力都不能能跟你老比，我哪有领导全村人的这个能力？老年人说得好，‘一心想让盘龙起，两根死毛不争气’。为了不给你老丢脸，我只能辜负你的好心了。只要你老认为我马明祥是个成才的人，这事就等几年再说吧。”

马明祥这段话说得李有泉蓦然吃惊，他没有想到这个马明祥小小年纪竟会说出这番老气横秋的话来，既抬举了他李有泉又推辞了这份差事。这不光是他老子马承业做不到，就连刘虎娃、刘家福，甚至是全村人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马明祥的这段话让李有泉彻底改变了这个毛脑小伙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不得不在自己的心里对马明祥进行重新定位。“小子不简单啊！”他想，“这不象是刚从学校里回来的农村娃娃，他要比他老子圆滑的多也有主意的多，将来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刺头哇。”不过，他没有过份的担心，因为李有泉知道在清河湾这个村里，只要有人敢和他李家作对，他李有泉就会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说实话，李有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态度跟别人说话，要不是为了那一亩三分地的话，以李有泉的为人是绝对不会笑着脸跟别人说话的，尤其是对一个村里人。

李有泉想着心事不说话，马明祥也没说话，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马厩里牲口吃草料的“嘭嘭”声。

一直在旁边听着二人说话的马承业见冷了场，他怕儿子拒绝了李有泉以后会招致李有泉的不满，更何况让他当村里的书记是件好事情，便对儿子说：“明祥啊，你叔让你当书记这是个好事情，别人争都争不来哩，你咋能扫了你叔的兴呢？我看你还是再想一想吧。”

李有泉也接口说：“娃，你就再考虑考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叔老了，的确是想撂这个担子了。”

马明祥看着李有泉，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李有泉，你越是心急就越能证明你有着更大的阴谋，可我就是不上你的当。给你来个豆腐掉在灰堆里——吹不得也打不得。不气死你这老家伙次怪哩。

想到这里，马明祥对他父亲说：“大，看你说得，我能给我李叔丢这个脸吗？要是我当了这个书记，万一日后出个差错，别人肯定会骂，嘿——清河湾的李有泉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咋会选下个孬种当书记哩？”

马承业不满地训斥儿子：“死狗扶不上墙。”

马明祥“嘿嘿”地笑着说：“谁让你有这么个窝囊儿子哩。”

话说到这里，李有泉心知马明祥是不可能答应的，更何况自己原本也没想真让他来当这个书记，许愿只是个诱饵罢了。便对马承业说：“既然明祥不答应，我看就不要再强迫他了，这事等过几年再说吧。不过，我今儿来还有一件事情哩……”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马明祥心想，“看你说些什么。想在我这里占便宜，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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