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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泉对马家态度的变化让马承业多少觉得欣慰,他认为,自己就明祥那么一个儿子,势单力孤的,能和李家搞好关系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要是惹恼了他们,日后有的气受哩。清河湾全村几百号人,哪个没有见过李有泉发起威来的狠劲?又有哪一家没有吃过李有泉的苦头?可惜的是,明祥那娃不太听话,死活不愿意顺着李有泉,好在李有泉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没有跟他一般见识,这事要是放在以往,以李有泉的脾气,能饶得了他?眼下,李有泉主动提出要维持两家的关系,这是平时盼都盼不来的好事情,自己还能不答应?再说了,不管甚事都顺着点李有泉,也算是给明祥修了一条路子,让他日后在村里尽量别受别人的欺负。想到这里,他对李有泉说:“他叔,日后有甚事就言传。”
也许是坐得久了,李有泉伸个懒腰后面朝着马承业斜躺在被窝卷上,笑着说:“呵呵,你还别说,我还有事让你帮哩。”
马承业看着李有泉,问:“甚事?”
李有泉说:“生龙他舅家有点事要我们父子几个过去帮忙哩,不去怕是不行。可眼下已经到了动农种地的时候,这一去就把耕地的时间给耽搁了,这事把我熬煎了几天。想来想去的只能让你帮忙哩。”
马承业正准备开口说话,银凤妈端来一碗水放在炕上说:“马家他叔,你喝水。”
这时间,马承业确实感到有些口渴,便“哎!”地应了一声,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的手顺便在嘴巴上一抹,这才看着李有泉说:“那行我就帮你把……”
李有泉复又坐直身子,打断马承业正往下说得话,“你也有你的地要犁哩,其他的就不麻烦你了,你就把我东山峁的地帮我犁了就成。”
一天内走了将近一百里的路程,又说了这么一阵子的话,马承业觉得乏困得厉害,何况栓在院子里的牲口也一天没有吃草料了,等李有泉说完话,他便牵着牲口离开了李有泉的院子。
第二天,马承业早早地吃过饭就赶着牲口扛着犁离开了家,有村里的见了就问:“马叔,你这是耕哪块儿地去哩?”马承业回答说:“是帮李有泉家耕东山峁的地哩。”问话的人就觉得奇怪,说:“嘿!你们两家也真是日怪,夜天李生龙耕了你家清河滩的地,今儿你又去耕他们家东山峁的地。”马承业便解释这事的前因后果,问话的人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李有泉到东山峁走了一圈,天一黑就来到马承业的家里,满脸高兴地说:“哎呀呀,兄弟,你晓得我说甚来着?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了,干活还能差?你今天把我的那块儿地拾掇得我是一百个满意。”
马承业“嘿嘿嘿”地笑了笑,说:“唉!他叔,我总觉得求人帮忙是件难事,咱不好好价给人弄,心里总觉着有愧哩。”
李有泉像是有同感一样地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才说:“兄弟,我尔格有个想法,不晓得你……”
李有泉说到这里,抬头看着马承业。
马承业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肚子里没有花花肠子,更不会把事情想得复杂和深远,李有泉欲说不说的话让他觉得李有泉肯定是遇到了甚难事情,要不然,李有泉是不可能把话说半句留半句的,只是他觉得自己笨头笨脑了将近半辈子,除了有一身力气外,不晓得还能帮得上李有泉的什么忙,他迎着李有泉的目光说:“他叔,有甚事你就说吧。”
李有泉这才笑着说:“其实,也不是甚大事情,你也晓得,我这个人有个懒毛病,几个儿子呢都自格有子格的光景要忙哩。所以啊,东山峁的那块儿地我想雇你给我种哩,我给你出五十块钱的工钱。”
马承业一听,赶紧推辞着说:“他叔,这可使不得。”
“咋,怕我不给你付工钱?”李有泉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马承业会拒绝。
马承业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给你帮着种地,这事没麻达,可工钱是万万不能收哩。”
李有泉这才放下心来,说:“那有个甚,尔格单干了,不比农业社那阵子。再说了,给人帮忙那只是一次两次,时间长了哪儿成?你要是有心给老哥帮这个忙的话,这事咱就这样定了。不过,日后要是有事还得让你帮忙哩。”
马承业沉吟了片刻,说:“那,能行。”
这事情说来也怪,凡是马承业要去清河滩的地里作务庄稼,李有泉就有事让他帮忙,而他的庄稼又被李有泉父子拾掇得清汤利水的,这让马承业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几次说起,李有泉就说,两家的关系好,他家人手多,也不在乎这三两天的时间。再说了,这人情互补哩,他不能白用你马承业呀!马承业听了这话也就不再言语,为马李两家今天的关系而感到高兴。
转眼间到了暮春,这地方比不了别处,天气凉,日子到了这时间,各种各样的花儿才开始竞相开放。花开遍野,正是蜜蜂采蜜的好季节,李有泉家的那箱蜜蜂就飞得满村都有,“嗡嗡”之声随处可听。
一天中午,住在村中间的宝贵出山回来,见自家硷畔中的槐树上密密麻麻地落了一大群蜜蜂,处于好奇,他就站在树下仰头张望,不料有几只蜜蜂俯冲下来聚在张宝贵的头上,有一只还在他的额头上狠狠地蛰了一下子。这一下把宝贵给蛰恼了,在地上拣起块石头向是打去。这一打,却引来了更多的蜜蜂围攻宝贵,把他蛰得抱着头睡在地上翻滚打转,嘴里“妈妈老子”直叫喊。
李有泉家的蜂王跑了,李有泉午觉起来才知道这件事。当孙子皮蛋把宝贵让蜜蜂给蛰得肿得不成人样时他还有些不相信,等到他把蜂箱打开后才晓得孙子说得话是真的,便拿起逮蜂的工具来到宝贵家的硷畔上。
宝贵的头如斗大,睡在炕上杀猪般地嚎叫,他妈看着儿子的痛苦像,心里心疼的要死却没啥办法,只是坐在儿子的身边掉眼泪。
正在这时候,已经收完蜂王的李有泉掀起门帘走进来,把宝贵前前后后地看了个仔细才说:“哼哼,让蜂给蛰了,我看你小子这是疤拉眼照镜子——自找难看哩。不好好价走你的路,斗那蜂干甚哩?”
宝贵一边“哎哎哟哟”地呻吟,一边哭丧着声音说:“我……我又……没……”
李有泉恼了,沉下脸色说:“你没有?哼!你哄谁哩?我养了多少年的蜂了,还能不晓得蜂有甚习性?你不动它,它们就会平白无故地蛰你?我原先准备给你小子说几句好听得话来着,既然你不说实话,我也就懒的说了。敢打蜂王,你还敢打我家的蜂,没蛰死你还算便宜了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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