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　雨　清　泉　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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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建业拉开抽屉，取出一支烟送进嘴里，从他掀燃打火机的动作中可以看出，他的手正在剧烈地颤抖着。

一口烟吸进肺中，使从不抽烟的唐建业立即呛得把脸憋成了紫红色，等咳嗽稍微轻缓了一丝后他又把烟送到嘴边。他的心里难受啊！费了多大的代价，花了多少的心血，原本以为，这次招商引资的事情可以说是三个指头拣贝壳——十拿九稳了。可谁知功败垂成，唉！真是老天爷不帮我唐建业呀，要不然，这一切咋就会突然间逆转了呢？如今，马怀乡走了，而且走得是那样的无声无息，那样的不明不白，连个最起码的原因都不知道。这，这该让他如何向市委和市政府交代，又如何向清泉县的几十万父老乡亲们交代啊？

手里的烟已经燃下去大半支了，唐建业在烟灰缸里拧灭那长长的，被烧得红红的烟头后站起来，有点烦躁地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后抓起桌子上的电话，他想打个电话，可这个电话打给谁呢？唐建业不知道，也没有目的，愣了片刻，他把听筒又重新放回去。

饭店经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唐建业的房间，他把这个坏消息首先传达给了县委办公室主任张俊。张俊听完以后，知道耽搁不得，即刻来到唐建业的办公室。

“马怀乡走的时候，你们连一点消息都不晓得？”唐建业看着走进门来的张俊劈头就问。

张俊摇了摇头说：“这事我也是刚刚听说得。”

也许是心里过于激动的缘故，唐建业竟然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手指指着张俊吼道：“你，你们这些人真不知道一天价起来是干什么来了，嗯？我不是早就给你安顿了嘛，让你们好好价招待马怀乡。这次，我们是失败不得的。可你们……”

被领导训骂，张俊的心里颇感委屈。心说：这事能怨我吗？我又不在人家的屁股后面追着撵着，能给你看了那么牢？真是有了功劳唐三藏，惹了乱子孙悟空。看着唐建业一副气愤难消的样子，他分辨着说：“前两天，马怀乡说要拟定一份投资协议，我以为这事是万无一失了。可谁晓得……”

唐建业压了压胸中的烦躁和火气，对张俊挥了挥手说：“算了吧，其实这事也怨不得你。好了，你去把朱县长找来，说我有事要跟他商量哩。”

“哎——”张俊答应了一声后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朱玉春就来到唐建业的办公室，唐建业把马怀乡临走时留下的那封信递给朱玉春，嘴里说：“玉春啊，你把这封信看看吧。”

朱玉春没有去接唐建业递过来的信，不无伤感地说：“这事我刚才听张俊说了，真是没想到啊！”

唐建业问：“那，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朱玉春在沙发中坐下来，点了支香烟悠悠地吸了几口才说：“我怀疑，这个马怀乡是不是从头至尾都在哄骗咱们？”

唐建业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倒不这样认为。”

“是吗？”朱玉春愣住了，抬头看着唐建业，隔了好长时间才说：“那你又是咋样认为哩？”

唐建业说：“关于这个马怀乡，咱们以前不认识，他是通过塔山市委市政府才到咱们清泉来的。马怀乡到了这里以后，通过这么些天的接触和了解，我发现他有着咱们西北人的淳朴和厚道的性格。如今他虽然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可我觉得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眼下的事情该如何解释哩？”朱玉春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反问。

唐建业叹了口气说：“马怀乡在信里没有说出他离开清泉县的具体理由，可我总觉得他突然离开总是有点蹊跷，至于为什么，我一时还给你说不上来。”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朱玉春问。

唐建业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向外面看了看，回过头来说：“没有办好这件事情，我唐建业有负市上领导对我的重托，辜负了全县百姓对我的期望。我是没有脸面再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过几天我就给市委领导打个辞职报告。”

朱玉春掐灭烟头站起来说：“老唐啊，你可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这件事情的责任到底在谁的身上现在还不清楚，就算这个责任要我们承担，那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再说了，咱们不是有句‘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俗话嘛！只要我们别放弃的话，我想，清泉县总有一天会变样的……”

唐建业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能等，可全县的老百姓等不得啊！改革开放都这么长的时间了，咱们县竟然还有吃不饱肚子的人哩。也许我真的该退下来了，把这个位置让给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去干吧。”

下班回到家里，朱玉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当然，他并没有看书，而是独自想着心事。他把今天唐建业给他说的话又在脑海里重新过滤了一遍。他想：唐建业说要辞职，这是一件好事啊，其实，你唐建业早就该退了，都已经是五十大几的人了，干嘛还老占着这个位子不放呢？只要你唐建业辞去了这个职位，那么，清泉县委书记的位子就成了空缺。该由谁来接替就成了一件值得思考的问题，按说，在清泉县，除了我朱玉春，再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可这个官是上级政府委派哩，保不定会从别的地方调来一个，要真是那样的话可就糟了，自己的这么些年头不就白等了吗？不行，这事得提前行动。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要是行动的晚了，那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还有，唐建业要辞职，这未必是他的真心话，要是他回家那么细心一想后悔了，不辞职了，那我朱玉春不就是烧火棍子——一头热了嘛。我得想个办法，让市上的领导知道这件事情，最好让领导们从心里厌恶起唐建业，再经我那么特别的活动活动，唐建业的辞职报告、我的升迁之事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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