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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吴思田才挺着个大肚子,迈着醉步回到家里,点着支香烟,歪进沙发还没抽几口,茶几桌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吴思田打个酒嗝,把听筒抓过来,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明显的埋怨声:“哎呀,吴思田,你究竟到哪里去来着,连手机也不开,把人都急死了。”
吴思田打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对着听筒,口笨拙地说:“出,出甚,甚事了?”
听筒那边说:“都大祸临头了,你还有心思去喝酒?给你说,今天开了常委会,说是要进行大整顿哩。你们执法单位是重点,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吴思田的醉意被这几句话给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他紧紧地抓着听筒,准备把这一切问个清楚,可对方已经挂了线,里边传来的只是急促的忙音。
“这,这该咋办哩?”吴思田不由得急燥起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么些年来办理的案子的公正性,一旦被查出来,将会有一种什么样的结果,那是不言而喻的。
这一夜,他失眠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吴思田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打电话,想知道在这次来法院的检查小组中有哪些成员,这样他也好有个准备,可以提前做一做工作,可对方的回答让他在心里感到彻头彻尾的冰凉。这次检查,执法单位是重点,唐建业书记挂帅。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吴思田颓丧地倒在椅子里,他的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我该咋办啊?”他绝望地说了一句。
原本想借着县城的职工闹事和新闻媒体的暴光之后,唐建业的仕途之路也就就此终结了,自己登上书记的宝座就是三个手指拣贝壳——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市委和市政府没有丝毫要撤换清泉县领导人的迹象,就连唐建业本人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悲观的痕迹,还大张旗鼓地在县城内进行工作作风大检查。这不得不让朱玉春感到纳闷,心头无意间就有了一种失落感,这种感觉让他茶不思饭不想,下班回到家里,跟家里人连话也懒得说,坐一屁股坐在沙发内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爱人看出了他的反常,追问了几次,朱玉春才把前后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说实话,靠工资吃饭,再大度的女人也不会对几十万元就此没了踪影而无动于衷,朱玉春的女人也不例外。当她听丈夫说完以后,当时就急了,不仅埋怨丈夫不该那么轻易地就把钱送出去,而且还坐在一旁一边唠叨一边落泪。朱玉春听得烦了,冲她吼道:“哭哭哭,你看你烦不烦人?不就那点钱嘛,你还没完没了了。”
朱玉春爱人擦了擦眼泪说:“就那么些钱?你说得倒轻巧,你不想一想,那些钱来得容易吗?”
朱玉春本想发火,可又转念想到自己是个县长,清泉县数一数二的人物,两口子吵架,被左邻右舍的传出去有失身份。再说了,这是个行贿受贿的事情,能让外人知道吗?他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后说:“行了,你就别再为那些钱伤心了,我以后给你补回来还不行吗?咱家保姆不在,呆会儿你自各吃点饭。我心里闷的慌,想出去透透气。”
朱玉春说完,换好皮鞋走出门去。
工作作风大检查,看来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吴思田整天为自己是否能躲过这一劫而忧心仲仲、焦虑不堪,下午上班不久,办公室就来人通知他,说是唐书记刚才打来电话,让吴思田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这个消息让吴思田蓦然心惊,心头倏忽有了一种日薄西山的感觉,若在平日里,即使唐建业找他一百次他也不会在意,可今天不同往日啊,难道说,他唐建业对我这里的情况有所了解?吴思田转念又想:说不定唐建业找我是有别的事情哩。再说了,工作作风大检查,这只不是个被证实了的消息而已,具体的工作还没有开始,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没有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自己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呢?现在,唐建业找我未必是件坏事情,他跟我在一个乡镇工作了几年,多少还有点情分哩,眼下要紧的是先在他那里看看情况再说。
来到唐建业的办公室,吴思田的心里彻底的凉了,和往日相比,唐建业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看着吴思田,脸上不冷不热地说:“来啦,坐吧!”
也许他这是个下马威,想唬出点什么吧?吴思田心里想,唐建业呀唐建业,你也太小看我吴思田了,我吴思田是谁?是个平日里专门吓唬人的人,这阵势见得多了,会怕你?
“唐书记,你找我?”吴思田坐下来,一脸的平静。
“嗯!”唐建业说,“吴思田,前几天县委开了一次常委会,主要讨论了两件事情,县委办已经印发了文件,不晓得你看了没有?”
吴思田机械地回答说:“看了,很好。”
唐建业看着吴思田,说:“为了保障农民的合法权益,你身为法院院长,这件事我看还要你给他们撑腰,替他们伸张正义哩。”
“这是我的责任!”
唐建业咧开嘴笑了笑,说:“思田啊,你也在无为镇工作过,清河湾有个叫马明祥的人,不晓得你认得不?”
唐建业拉起了家常话,吴思田的心情逐渐地平静下来,他皱起眉头想了一阵子才说:“马明祥?不记得了。”
“是吗?”唐建业说,“我听说,他跟村里的书记李有泉为了一亩三分地而打了几年的官司……后来,这个叫马明祥的人被李有泉父子赶出了村子,至今下落不明……”
吴思田蓦然色变。尽管唐建业的话说得再平静不过,可他却听得犹如雷惊皓空,就算他的记性再不好也不会忘了当年马李两家的惊天血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臃肿的肌肉在不断地痉挛着、抽搐着……
“唐,唐书记,你说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吴思田问,但明显地感到他说话的底气不足。
唐建业“哼”了一声说:“当时,我已经调离了无为镇,到外面学习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你还是无为镇法庭的庭长……”
“那件事情,表面上看来是……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吴思田辩解的不仅吃力,而且还是那么的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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