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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李有泉不由得从沙发中站起来,“她,她怎么能跟一个外地人……”
唐建业微微地笑了笑说:“马锐他不是外地人。难道你没有听那个刘虎娃说他的父亲马怀乡就是你们村的马明祥吗?”
李有泉更加吃惊了,睁大了眼睛看着唐建业,稍后又极其乏力地重新坐下去,嘴里喃喃自语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东边日头西边雨,说是无情却有情。这世上的恩怨情仇本来就很难预料,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唐建业看着李有泉,似笑不笑地说了这么几句。
李有泉生气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直逼唐建业,手指指着桌子上的电话说:“唐书记,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家纤纤立马(马上)回家。”
唐建业笑着说:“我说李有泉啊,你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年轻时候的逑脾气咋就一点也没改哩。要我说,那些年轻人的事情你就别再操心了。”
“不行!”李有泉回答得干脆利索,“我的孙子就是没人要,就是踏进黄河也不能跟了他姓马的。你赶紧给我打电话。”
唐建业仍旧那么坐着,微笑着说:“我不能打这个电话,我不能干涉人家的这个自由和权利。”
“行,唐建业,”李有泉直呼其名,“你尔格的官当大了,不认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好,你不打这个电话算球,我就是爬着去,也要把我的孙女给找回来。哼!”
李有泉怒不可耐地站起来,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几下后走出了唐建业的办公室。
“这个老家伙。”看着李有泉离去的背影,唐建业禁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太阳刚落山头,李有泉就回到清河湾,好象村里人都跟他有仇似的,黑着个脸见了谁都不言传。进了家,依旧火气十足把拐杖随手一扔,憋着股气坐在了后炕头。银凤妈见他这般模样,没敢搭腔问话,掀起锅盖,把已经准备就绪的晚饭端上炕,正准备往碗里盛饭时,李有泉凶巴巴地说:“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吃甚吃哩。”
“又咋了?”银凤妈语气怯怯地,“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谁,除了你那宝贝疙瘩还能有谁!”李有泉横眉怒目地剜了老伴一眼,好象这个祸是她惹得一样。
“去,把生龙给我叫来,我有事要跟他商量哩。”李有泉用命令的口气吩咐老伴。
银凤妈只得放下手里的饭勺子走出门去。不多时,满脸胡茬的李生龙就来到父亲的窑里,侧身坐在炕沿上,问:“大,你今儿又咋了?”
李有泉的巴掌把炕上的尘土拍得窜起老高,直呛人的鼻孔,“我不发火,我不发火行吗?纤纤那个龟孙子把我都快气死了。”
“纤纤,纤纤咋了?”李生龙有点疑惑不解地看着父亲,“她不是不在吗?”
“幸亏不在,要不然,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李有泉余怒未熄地说,“这龟孙子正跟人家谈,谈甚爱哩。”
李生龙听到这里,这才知道了父亲发火的原因,便不以为然地说:“嗨!我还以为是出了甚事哩,就这还值得你生那么大的气?大,不是我说你哩,毕竟是隔辈之人了,就别管得那么严了。再说,纤纤也是三六十七八的,该考虑她自格的事情了,只要她自格觉着满意就行了。”
“不行,在这件事情上绝不能由了她的性子。”李有泉把炕板拍得“嗵嗵”响,“你晓得吗?她谈的那个人是,是……”
李有泉说到这里时,气得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是谁?”李生龙抬头看着父亲。
“是,是咱村马明祥的小子!”
李生龙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
“生龙,”李有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儿子,“我老了,没那个本事了,你去把纤纤给我寻回来。给她说,就是跟了讨吃要饭的,也绝不能跟了他姓马的小子,她不晓得,他马家把咱害得多惨!马家跟咱有几辈子解不开的冤仇哩。”
李生龙半天没有吭声,事出突然,他一时无以应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怎样回答自己的父亲。往事如烟,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家的人之所以没有在纤纤的面前提起马李两家的纠纷争斗是因为马明乡的离开和李家的结局。可以说,李家在那场争斗中的下场是悲惨的,兄妹当中,一死一伤,就连唯一的妹妹银凤也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下落不明。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或者是置身事发现场,那一幕幕惨状就会历历在目,重现眼前。然而,毕竟事隔多年,心中的伤痛以及仇恨已被时间消磨的日益隐退,加上年龄的增长,他愈来愈觉得当年李家的做法有点太霸道,有点以势压人,为了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这才招致了马李两家家破人亡的结局。
“你,你怎么不说话,想甚哩?”李有泉见儿子低着头半天不吭声,便追问道。
“大,这事,咱等纤纤回来后再说行不行?”李生龙说,“要不,明儿我去趟县城,给纤纤打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你晓得她的电话?”李有泉白了儿子一眼。
“我不晓得,可唐书记晓得哩,我去问一问他就行。”
李有泉想了想说:“也行,你给纤纤说,就说我快咽气了,叫她立马回来。”
李生龙“哎——”了一声。站起来准备离开时李有泉又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
“光顾了生纤纤的气,差一点把一件大事情给忘了。”也许是饿了,李有泉拿起碗和勺子,一边舀饭一边说,“今天我听唐书记说,咱们县上准备把无为镇到县城的路改成柏油马路,从王家川过来以后。要从咱清河湾到无为哩,这里路上占用的地公家都给补偿哩,二是马明祥要在无为镇或者是咱清河湾弄些大棚种菜哩,这事县上都支持哩。我想那马明祥说不定是为了那一亩三分地才这么弄哩,你尔格是咱村里的书记,回头把这些事情好好价想一想。一是修时公家给补的那些钱该咋个给那些没了地的村民;二是怎么着才能保得住清河滩的那一亩三分地。为了那块地,咱花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早饭后,李生龙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去了无为镇,下午回来时直接来到父亲的家里。李有泉正坐在炕上看电视,也许是电视节目比较精彩,儿子进来他只是极随便地看了一眼,把注意力依然转向电视屏幕。
李生龙在炕栏上坐下来,说:“大,镇上今天开了个会,让咱们各村各户都派人去修路哩。”
李有泉头也不转地说:“这事我在唐书记那里回来后就给你说过了。这叫以工代赈。到时候,你让他们出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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