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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祥是个不服软的人,敢和李有泉争高论低哩,换了别人,敢吗?”刘虎娃的话里流露出对马明祥的钦佩。
“马明祥是个强人,可他强出了个甚结果?清河滩的地让李有泉占去了,他大马承业又让李有泉家的蜂给蛰死了。你跟我是一家子,又都是这个村里的领导,晓得你不是个翻舌头(长嘴婆)的人才敢跟你说哩。你说,那蜂就真的是自格跑到马承业家的!?就说这次的事吧,李家七条胳膊八条腿的把马明祥打得多惨!你说,马明祥咋就不省事的把李如龙的耳朵给弄下来了?我看那,马明祥的安生日子是过到头了。”
“天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哩。”刘虎娃没有顺着刘家福的话意往下说,打个哈欠后站起来向刘家福下了逐客令。
把村里的人都逐个安顿好以后,李有泉就坐在自家的炕上等待着大儿子李生龙的消息,直到太阳落进西山时李家龙才垂头丧气地走进了父亲的家门。李有泉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头就不由得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生龙,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生龙在炕栏上坐下来,头也不抬地说:“吴思田那个龟孙子,连我的面也不见。”
“不见?”李有泉吃惊地问道,“他为甚不见你?”
李生龙说:“我哪能晓得?”
“那你就没再想点别的办法吗?”
“想了,我到乡政府去找了几个平时跟你的关系比较好的人,可人家都说忙着哩。”李生龙的话说得有点悲哀。
“他*的,”李有泉愤愤地骂了起来,“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平日里吃吃喝喝的,可一旦有事,全他*的溜了。”
“大,他马明祥把咱如龙的耳朵给弄坏了,按说这件事是咱们占理儿,可他们咋还……”
李有泉长叹一声说:“吴思田给我说了,说人家那是属于正当防卫。要是这个官司打在县里或者是地区法院的话,咱可就有了麻烦了。”
“那该咋办?”李生龙忧心仲仲地问。
李有泉沉思着没有说话。
“我明天再走一回无为镇。”李生龙又说。
李有泉摇了摇头:“不用了,去了也不顶事。我想吴思田不是帮不了咱的这个忙,而是不肯帮。我明天再寻个人跟吴思天说说,看他到底要咋样才肯忙这个忙哩。”
李生龙见父亲做出了决定,便默默地站起来回了他自己的家。
第二天下午,李有泉委托的人来到了清河湾,对李有泉说出了吴思田提出的条件。
吴思田要李有泉把女二嫁给他的儿子!
“放他的臭屁!”李有泉一听就觉得怒火攻心,拳头在炕上擂得尘土飞扬,“他吴思田是人还是畜生,咋能开出这样的口,你回去给吴思田说,我李有泉在无为这个地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要是再不提这事倒还罢了,要想在这件事情上打歪主意的话,我对他也不客气,他小子别欺人太甚!”
来人说:“老李,你先别发那么大的火。即使你不情愿也别把话说了那么难听,要是让吴思田晓得了,那不是给你自己加罪嘛!吴思田说的这事我也觉得有点那个,本不准备来的,可吴思田说你会把这些事情想清楚的。所以我就来当这个喇叭了。”
李有泉往下压了压火气说:“那好,过个一天半天的,你就去给他回个话,让他就死了这条心吧。”
把来人刚送出窑洞,银凤就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来人把银凤看了又看,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银凤觉着纳闷,等父亲从外面回来后就问:“大,这个人是谁,来咱家干甚来了?”
李有泉被女儿问得一时无法回答,隔了一小会儿才说:“是我以前的一个拜识(朋友)。”
“那他咋看着我又摇头又叹气的?”
“小娃娃家,不该问得就不要问。”在女儿的追问下,无法自圆其说的李有泉不得不行使家长的权力。
“不问就不问,凶甚凶哩。”银凤不满地看了父亲一眼后噘起嘴回了窑洞。
看着女儿的背影,李有泉忽然想到要把女儿支开,要不然让她晓得了这件事,那还不闹个地翻天!想到这里,他把银凤叫出院子,说:“银凤,我有个紧事要跟你舅商量商量,今天你就到你舅家里去,顺便在盛上几天。”
“我不去,”银凤说,“谁让你刚才凶我哩。”
“嘿……”李有泉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说,“我家银凤这是吃了馍馍还卷卷哩。好头前是我的不对,这下行了吧。”
银凤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说:“这还差不多!行,我这就起身。”
说完话,银凤就回窑洞换了身衣裳,满心欢喜地到她舅舅家去了。
打发走女儿以后,李有泉就把几个儿子叫来商量对策,同时也把吴思田要银凤嫁给他的憨儿子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李家平日里持强凌弱的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李有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几个儿子就七嘴八舌地嚷开了,李有泉这个时候反倒不说话了,半躺在炕上听着儿子们的叫嚷。
大约过了两个钟头,李生龙兄弟几个还没有拿出个准见,李有泉知道再耗下去也是白打,他的几个儿子是不会议论出什么结果的,便挥着胳膊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和衣睡在被窝里想着心事。恍惚中,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他忽然看见浑身奇肿的马承业一反平日的胆小和懦弱,瞪着令人恐怖和惊悸的眼睛向他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嘴里说着:“李有泉,是你故意让蜂蛰死我的,你因为我不晓得?今天,你要给我还命哩。”
本来,对马承业,李有泉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可今天却不知怎么的感到了莫须有的恐慌,他强自镇定着说:“马承业,你少来这一套,咱俩在一个村里几十年了,我李有泉什么时候怕过你?”
“我怕你理哩,我怕你怕了一辈子,可如今我已经变成了鬼了,是专门向你讨命来的!”
李有泉没辙了,他想呼喊,想让自己的几个儿子来帮他,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他想跑,可双腿使不出力气,为了不被马承业,这个已经不是人的人就这么把自己的命拿走,他只得向后退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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