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父亲的班

　　从上小学到初中，额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全班名列前三，额的初心是——梦想着上大学、当老师、当记者，这种雄心勃勃的梦想一直埋藏在心里，因为那时额的各门功课一直很好，特别是语文学的非常好，作文写得更好，常常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全班同学面前诵读。但是到了高中后这种优势不再，特别是理化数学对自己的压力非常大，学起来自己感到非常吃力，更讨厌上英语课。按照初中时的学习情况，额考上大学很有希望，但是到了高中这种希望越来越小、越来越渺茫。这个时候刚好是青春萌动期，梦想很多，好多心思已经不用在学习上了，心里老想着咋样走捷径取得成功。如果说高一第一学期的学习是努力，到了第二学期就有了心事，学习的劲头不是很大。这时国家刚好出台了一项政策，爸妈退休后，其子女可顶替老人的工作。额爸在城里工作，额就有这种优势，也就产生了想接“额爸班”的想法，这时学习就“越罢”不努力、不用心，而且自己的年龄刚刚符合接班的年限。一次额爸回家后，额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额爸：“爸，额不想上学，国家现在有政策，额想顶替你接班！”“坚决不行，额今年才51岁，国家规定60岁才能退休，额还没到退休年龄，你好好在学校学习吧！给额考大学！”“爸，你身体不好，人家说可以提前病退，额就能接班，再说过两年国家政策变了，额想接班都接不成，咱是不是把这个名额作废了，那多可惜啊！”“作废了，你也不能接班，你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在学校给爸好好学习！”“行，额知道了，爸！”

　　第一次和额爸“谈判”失败，自己就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很不美气。回到学校上学后，额还是不甘心，学习更是心不在焉。一个月后，额给额爸写了一封长达十一页信纸的长信。主要还是向额爸汇报渴望接班的迫切心情，以及接班的原因，书信中“亲爱的爸爸，额是你的亲生儿子”的话语不知反复用了多少次，企图用真情、父子情打动额爸，让额爸提前退休回家，自己到城里接班当工人，通过捷径实现走进大城市的梦想。但是额爸没有给额回信，额的心里更是没底，在学校学习更没心思。额爸越是不回信，额爸越是不想让额进城接班，越坚定了额走进大城市的决心，额就是这样一个犟怂。

一个人走进西安

　　一个周六的晌午，当时正值春暖花开的春天。这天晌午，在学校吃完晌午饭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开始回家，额给同窗好友小文和忙怀告诉了额想到城里找额爸的想法，他俩便回家去了。额在宿舍把床铺整理好后，便用网兜提着节省下来的三块锅盔莫，开始了自己谋划已久的一个大动作——步行走进西安，用真诚感动额爸。这，是额人生第一次用脚走进西安，也是唯一次走进西安，当时的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于这次走进西安的想法，额早早做了周密的预谋。以前生产队里的社员由于经济困难，他们经常到城里送鲜桃、拉着架子车买谷草、贩椽卖木头，都是走着进城的，大概需要8个小时左右。原先额曾经问过额爸：“从咱家能走到西安吗？”爸说：“能，你舅爷到西安寻额时就是走着去的。”通过一番的打清后，更加坚定了额走到西安城的决心。当时钟刚刚指向晌午12点30分，额便从学校西院的宿舍大门出发，走过门前的小河，拐到公社的敬林路上一直向北前进。望一眼学校的大门，额调皮的告诉大门：“额这次要到西安办大事，不是搭乘公共车，而是用脚走进西安城。”对于史家寨到田家村这一段路额经常走，不大一会就走到了田家村。上了西汤公路后，额看见了一辆从西安开向汤峪的大公共汽车从额身边擦身而过，想着到西安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对汽车说：“你走吧，额今天走着到西安，不坐车！”从这里开始，额正式踏上走到西安的征途，虽然额从未没有走过，但是经常坐车从这条路上通过，额对这条非常熟悉。

　　正式从公社的所在地田家村出发，跨过库峪河，再上光昌坡，路过枣园、上引镇坡、走过引镇街道，额拐进了一条距西安较近的县级备战路——长安县101县道，因为这里是一条通往西安最近的道路。上北留坡后额一直沿着公路向西北方向走去，公路两旁麦苗青青，在春风的吹拂下绿绿浪起伏，带着这种美好心情额一直向前前行，这时已经出发了近两个小时，有点肚子饿了，额便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吃起干锅盔。吃完馍小息片刻，额便继续前行，当走到大兆村北边时，额碰见额村里的王银罗叔叔骑着自行车回家休假。“新建，你干啥去？”“额到西安，寻额爸去！”“你咋不坐车呢？”“额想走着去，看额能不能走到西安？”“瓜娃，这里离西安远着呢，叔把你用自行车带到车站，你坐车去！”“谢谢叔，不用，额能走到西安！”就这样额告别了银罗叔继续向前走。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额的小腿走疼了，小脚也走疼了，可是还是看不到西安的影子。路过一个村庄，在一户农民的家门口，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又消灭了一锅盔，攒够了一些劲后继续前进。一路走，一路问到西安去的方向，在连续下了鲍陂坡、五典坡两个大坡后，额终于到了春临村，在这里额远远看见了雄伟的大雁塔，西安城的远景就在眼前，不由得心里发出一声呼唤：“西安，额来了！你听见额的声音了没有？”就在这声呼唤之后，额以为自己真的到了西安，其实还早着呢。这时太阳已经夕阳西下，夜幕慢慢开始降临。看见眼前西安城的轮廓和远景，额本来已经消失的斗志和心中的激情重新燃起。

坚决不能坐车

　　“走，今天不管困难多大、脚多疼，额一定要走到西安，一定要走到爸的单位，坚决不能坐车，否则明天回学校后让同学们笑话。”其实，当时额的口袋里还装着五块钱，这是额妈平时给额的生活费省吃俭用攒下的，这时一毛钱买一张车票坐公交很快就能到额爸的单位，但是额没有这样做。不是额舍不得这一毛钱，也不是额插口里没有这一毛钱，额就是要试验自己到底能不能从学校走到额爸的单位。要是坐车，额当时一开始在公社门口九毛钱坐车一个小时就到了额爸的单位，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奋身”，因为坐车没意思。在走到大兆村，碰见银罗叔时，他要用自行车带额到车站，这是一个机会，这时一个放弃走路的最佳绝好机会，不是额想坐公交车，而是叔叔硬拽额要去车站坐车的，而这时的车票也就四毛钱左右，但是额还是拒绝了叔叔的好意，选择了坚持走到西安，因为前一天的晚上在宿舍和同学谝闲传时，额给同学说额要从咱学校走到西安，不少同学笑额吹牛，除非黄河倒流、除非长江变成村中一个小湖。额就是要坚持到底，迈开双脚走到西安，给同学们看看额到底是不是男子汉！

　　在原来的和平门——引镇的21路大公交的站牌下歇了一会后，肚子又饿的咕咕叫，额吃了带着的最后一块锅盔馍后，抬起沟子继续向西安方向前进。人行走的速度往往是减速的，开始是越走越快，后来就越走越慢，为了鼓励自己尽快走到额爸的单位，额从此时起给自己制定了一大大目标——最终目标：额爸单位！小目标分为四个：一是走到大雁塔，二是走到友谊路、三是走到大差市，四从大差市上东大街到额爸的单位。

　　从春临村往前走下了寒窑坡不长路程，路过王宝钏挖荠荠菜的寒窑，就到了曲江池村，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公路、看见了神经病院，额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大雁塔脚下。在实现第一段目标后，额向一位路人问了一下到和平门方向的路咋走，“小伙，你从这往北走就是和平门！”“好，谢谢叔！”，开始了向第二目标的冲刺。实际上此时自己离额爸单位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是此时每前进一步都要消费巨大的体力，这时人们已经吃过晚饭，有的人坐在门口扇着扇子乘凉，实在渴的不行，额便从口袋掏出一角钱在路边买了一根冰棍吃，卖冰棍的阿姨给我找了五分钱。稍作休息额继续前进，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额又走到了友谊路，第二个目标也实现了，当时额的心情多么高兴，套用当今的一句时髦的歌词就是——额的心情是多么的豪迈。下一个目标冲刺大差市，这时在路边看见了西安话剧院的名字，一抬眼西安城墙就在眼前，这就是和平门，再走一点路就到大差市了，抱着坚定的信念额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差市。

　　实现第三个小目标后，离额爸的单位越来越近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小目标，向额爸单位——碑林浴池挺进。走在繁华的东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额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脚也是是那么疼了，走起路来也三步并做两脚，不长时间便到了额爸单位的大门口。在碑林浴池的大门口，额真想大声的向全世界宣布：“额成功了，额终于从蓝田史家寨中学门口走到西安，实现了一个人从农村走到西安的梦想！” 这时虽然额身体很累，但是心里非常高兴，高兴极了：“额的妈呀，这么长的路额终于走完了，额走到了西安！

　　以往到额爸的宿舍去，额一走正门进去。这次可能是实在太累了，额就走后门，从后楼梯一直爬到五楼平台。过去额爸的宿舍要不在一楼后院的一个平房里，要不在营业大楼的四楼单位办公区域的南边的房子，一般是3至4个人一间宿舍。这几年，额爸的年事已高，在营业一线已经工作了一辈子，考虑到额爸的身体原因，单位领导决定让额爸担任单位的保管，负责单位的洗衣房、太阳能和床单被子的发放工作，同事负责单位的修修补补。为了方便额爸的工作，单位让额爸把宿舍搬到了五楼平台一个里外套间的房子，既当宿舍，又是办公场所，因为额爸还有一把理发的好手艺，工作闲暇时在五楼平台，还可给单位的同事和领导义务理发。从一楼爬到五楼平台，平时额是不费吹灰之力，一口气就爬到了楼顶。而这次额从一楼爬到平台时，自己感到非常费劲，已经累的王朝马汉，腿脚彻底不听使唤。

三块“锅盔馍”

　　看着额爸的宿舍还亮着灯，额敲开了额爸宿舍的门。看到额的到来额爸很惊讶：“这么晚了，你咋来了？”额高兴的说：“爸，额是从学校走来滴！”听到这里额爸有点发怒：“你疯了，从学校走到西安。”看着额爸有点生气，额不敢吭声了。额爸一边埋怨这额，一边拿起水瓶给额倒水。这时额抬眼一看额爸墙上的挂钟：“妈呀，十点钟了，额在路上整整走了九个半小时！”“给，先歇一会，喝点水！”额爸把搪瓷缸子端到了额的眼前。虽然很饿，但是额不敢给额爸说肚子饿：“爸，额不饿，在路上额吃了三块锅盔馍。”“走了这么长的路，你不饿？喝完水后，你跟额出去吃饭去。”其实当时额累的实在不想动，但路上的体力消耗的使额实在太饿了。

　　因为当时单位的食堂早已过了饭点，额爸便把额领到了案板街南口路西的解放通宵服务部吃饭。额爸当时买了两碗面，一碗是荤面，每碗一毛五分钱，二两粮票，另外一碗是素面，二两粮票八分钱，害怕额吃不饱，额爸又二两粮票五分钱买了一个蒸馍。额和额爸面对面坐着，额爸吃了那碗素面，让额吃了那荤面和蒸馍。吃完饭回到额爸的宿舍，额爸从宿舍前边的蒸馏水冷却器的水缸里打了一盆热水，让额洗完脸后把脚泡泡。但当额把脚放进盆子的那一瞬间，一股专心的疼让额差点喊了起来，但是害怕额爸发现额硬是忍了下来。就在额爸走出宿舍的一瞬间，额把脚心反过来一看：“额的妈呀，脚心全是水泡，怪不得专心的疼呢。”额赶紧趁额爸出去的机会草草把脚洗完，便端着洗脚水一瘸一跛的倒到门外的下水道，额爸回来时额已躺在床上睡觉了。

　　那一天晚上，睡在额爸的身旁，额睡得很香、很踏实。夜间，虽然几次被脚腿的疼痛惊醒，但是咬过牙后，额便又是呼呼大睡，一直到睡到第二天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额爸早早起来了，收拾了宿舍的卫生后，便到一楼的售票处给额买了一张两毛钱一张的“简易”洗澡票。可能是太累的缘故，额爸走进宿舍时额已点都不知道。这时额爸拉拉被角：“新建，新建，别睡了！额刚才下楼给你卖了一张洗澡票，爸领你下楼洗澡去。”迷迷糊糊中额被额爸叫醒，揉揉不想睁开的眼睛，起床后额和爸就到二楼的大池洗了个“简易”。

　　就在额提着网兜里的三块锅盔馍向西安前进时，已经是中午的两点多钟，这是农村人咥晌午饭的时间。眼看到了咥饭的时间，人家学生早已从史家寨高中回到自己的家中端起了饭碗，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看不见耳额的身影，这时在家里的额妈非常着急。额妈赶紧跑队里的忙怀和小文家问情况，他俩给额妈说：“婶，放学后，你新建提了个网兜装了三块锅盔馍到西安寻他爸去了！”听到这里额妈有点惊讶：“这崽娃子，没给额说就一个人进城了，她能认得路吗？”额从来一个人没有独自个进过城，这次突然一人不打招呼进城，额妈真是有些害怕，回到家里饭也不想吃。额姐在一旁劝额妈说：“妈你就放心吃饭吧，新建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是大人了，不会走没的。”后半在粪场给生产队打粪时，从西安回到村里的银罗叔刚好路过看见额妈，就给额妈说了看见额时的情景，并给额妈说：“新建这娃犟得很，额要用自行车送他到车站，他硬是不去，非要走到西安不可！”听到这里额妈本来已经放下的心这时又挂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这娃能走到西安吗，简直能把额气死，愁死，让人不省心的东西！”

和父亲的对话

　　洗完澡后就到了咥早饭的时间，在浴池的后院灶房额和额爸一起咥了早饭。回到宿舍，额爸问额：“你到西安来，给你妈说了没？”“爸，额没给额妈说，额是一个人偷着跑来的。”“你没说，你真是长大了，你妈看见你放学后没回家有多么着急，你真行啊！”“再说你要是在路上认不得路，跑没了，额和你妈可咋办啊，额们到哪里去寻你，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额爸这时有点发怒，本来昨天晚上额爸就要问额，看着额一路太累，早早就睡着了，额爸就没吭声。额知道这一关额爸迟早是要问额的，昨天晚上没问，今天早上肯定要问，对于额爸的日蹶额不敢回答，一直默默不敢吭声。一阵沉默后，额爸又大声的问道：“你这次一个人跑到西安干啥来了，还是走来的，你真能行！”这时额只是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因为这次走到西安的行动确实鲁莽，确实让爸妈担心！

　　看着额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额爸又问：“你这次跑来找额，是不是为了你接班的事？”额还是一声不吭，额爸再问：“到底是不是，你给额说实话！”看着额爸一再追问，额只好小声说：“是！”“是个屁！你个学生娃不好好在学校上学念书，倒整天想着接班的事情，额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墙上挂门帘没门，你老老实实在学校给额念书，争取给额考上大学！”额说；“行，爸！”“行，行个屁！额看你这些天思想早都跑锚了，还有心思学习，夜隔给额写信，今天亲自跑来。写信还一写十多张，还写了额是你的亲生儿子等肉麻的话，有本事你写小说当作家去，你把额非气死不可！”额爸说话时额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一下额爸……“咱啥话不说了，你早把接额的班的想法收起来，回到学校好好学习，争取让爸在单位的职工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过了一会，额爸又问额：“今天下午你准咋样回去，还走回去吗？”额不敢吭声，因为从农村走到西安腿实在走不动了，但是又不敢给额爸说。想了半天，额才说：“额的腿疼的实在走不动了，脚上也打了很多水泡，还是坐车回吧。”下午两点后，额爸引着额到端履门的一家饭馆吃了一碗羊肉泡，边把送到南门外的西安市远郊客运站，用九毛钱买了一张西安到汤峪的汽车票送额回学校。看着汽车徐徐开动，额爸在窗外一边摇着手，一边大声地对额说：“新建，记着到田家村站下车，记着在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爸这一辈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爸，你放心吧，额知道了！”随着汽车开出车站，慢慢地看不见爸的的身影，但是通过汽车前的反光镜额依然看到额爸不愿离去的身影，他仍在不停地频频和额挥手告别……

　　回到学校，额走到西安要接额爸班的故事在学校里传的的沸沸扬扬，村里的人也知道了额要接额爸班的事情，大家都说：“新建简直就是二杆子二百五，为了接他爸的班竟走到了西安，一个碎娃走没了咋办，这娃也太胆大了！”

办手续

　　过了不长时间，村里来了个上身穿黄军装、下身穿警蓝裤子的年轻小伙，一看样子就是个转业军人。一进村，这个人就问一位村民：“大叔，新建他屋住在哪？”“你问哪个新建，额们村有两个新建，一个姓王，叫王新建，在北一队住；另外一个姓陈，叫陈新建，在北二队住。”“额找陈新建。”“新建还在史寨上高中呢，没在家。”“那他家还有谁在家？”“他妈和他姐在家呢。”“你找他家有啥事？”“额是新建他爸的上级单位同事，想到他家问些事。”听说是额爸单位的，这位村民热情的把这个人引到额家。

　　刚进院子的巷道一拐弯，这位村民就喊道：“新建他妈在家没？有一个人找你新建呢？”“谁找额新建呢？”“新建他爸单位来的人。”一听说额爸单位来的人额妈连忙走出门，一看是隔壁的罗马叔领着一个陌生的城里人站在院子的廊檐上。“哦，是新建他罗马叔。”罗马叔姓刘，是额们孙北二队当时的小队长。罗马叔指着身旁穿黄色军上衣的干部模样的人说：“就是这个人找你，说是新建他爸单位的！”
“你们赶紧进屋，还站在廊檐上干啥。”额妈说到。

　　进屋后，额妈赶紧端来小凳让客人和罗马叔坐下。罗马叔说：“额就不坐了，先让客人坐下。额还要到庄稼地里有事，要先走了！”“他叔你急啥，先在屋里坐一会陪客人说说话。”“培芳嫂子额真的这会有事，刚要到地里锄地除草，就碰到了这位从城里来的客人问你家住在哪里，额就把他引到你家来了。”看着罗马叔执意要走，额妈赶紧从家里的板柜里取出额爸给家里放的一盒恒大牌香烟，先给客人发了一根，然后给罗马叔发了一个根。罗马叔当时并没有用火柴把烟点着，而是把烟夹到耳朵壁后，扛着锄头到地里去了。

　　罗马叔走后，额妈赶紧用家里的搪瓷缸子给客人到了开水，挖了美美一大妁白糖搅匀后递给客人，当时在额们那一带农村，对客人最高的待遇就是喝糖水。端着糖开水，坐在额家两斗方桌旁的椅子上，这位从城里来的叔叔对额妈说：“新建他妈，额是新建他爸单位上级同事——西安市浴池中心店的劳资人事干部，额名叫曹新龙，大姐你叫额小曹就行！”喝了一口水后，这位干部接着给额妈说：“今天到你家来，主要是给你家新建办接班手续来了。新建他爸在额们单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了一辈子，现在年龄大了，加之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有病，按照国家政策可以提前因病退休，新建就可顶替他爸的工作，来西安的浴池里上班了。”听说来人是给额办接班手续进行社会关系外调，额妈连忙说“好、好、好！”

　　他叔你先坐一会，额马上叫人到学校去把新建叫回来。走出家门，额妈赶紧跑到同村的额姐家让姐夫到学校去叫额。前几天额爸还让额在学校好好学习争取考大学，今天却突然听到额爸单位的干部到家里来对额的社会关系进行外调，额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太好了！”于是额向班主任陈东亚老师请了一天假，说家里有事，额妈派人到学校来叫额。得到班主任的批准后，姐夫印奇哥用自行车很快把额带回家。

　　回到家后，额陪着城里的曹叔叔先后去了大队、公社开了证明，然后有领着曹叔叔到额舅家、额姨家、额姐家所在村里的大队进行了社会关系调查。公社和这亲戚家离额们家的距离不是很远，加之额们这些亲戚家都是贫下中农社会关系并不复杂，一天时间内所有的外调工作全部结束。在公社的所在地田家村，送上曹叔叔坐上远郊客运班车的那一时刻，曹叔叔不停的向额挥手再见，站在公路边额不停地向车窗内的曹叔叔摇着手，嘴里喊着：再见，再见……直到客车慢慢在额的视线中消失，曹叔叔听不见。看着远去消失的班车，一种幸福涌上了心头，好像额自己这时已经是一名城里的工人……

一条扁担

　　不长时间，曹叔叔调到北郊另外一个单位工作。一位叫侯缠柱的叔叔接替曹叔叔人事干部的职务。侯叔叔接手继续为额爸班里病退手续，给额办理接班手续。侯叔叔的情况和额爸的情况基本一样，家都在农村，属于一头沉的干部。因为侯叔叔是干部，所以每个星期六下午下班后，都要休假回临潼农村老家帮乡下的家属干农活，周一起个大早坐第一趟班车赶八点前到单位上班。这几天，额爸又托人捎话回来，说是单位的人自己又要到农村来继续给额办接班手续，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办手续了，等办完手续后不长时间额就能上班了。说侯叔叔想买一个扁担，他们临潼哪里没有卖的，额们家离山近，看能不能帮他买一条扁担。为了儿子的接班大事，听到这话后，一向过日子非常节俭的额妈二话没说就趁高堡寨逢集的日子，专门叫人到集市花了两块钱上选了一条质地上等的扁担买回家。

　　不久额爸休假回家，额爸特意把这条扁担给侯叔叔带到城里。接过这条新扁担，侯叔叔问额爸：“老陈，这条扁担多少钱？”额爸说：“自己家里的人做的，不要钱。”“不要钱不行，你要是不要钱，额就不要这条扁担了。”“真的不要钱，真的是额们家自己做的。”“你和额一样，整天在单位上班，娃他妈又是个妇女不会做木工活，你哪有时间做扁担？”“你给额跑了路，这就非常感谢你了，哪有不给钱的道理。”这时侯叔叔应从口袋掏出五元钱塞到额爸的手里，额爸坚决不要又塞到侯叔叔的手里，就这样推来推去五六次，看着实在不行额爸就让步说：“这条扁担也不值五块钱，你也给的太多了。”“老陈，那到底多少钱？”“多少钱，额也不能要老候！”“不要，坚决不行！”正当两个人在楼道里推来推去的时候，浴池中心店的领导走了过来：“你俩干啥呢，这么热闹！”听了事情的原委后，这位领导哈哈大笑：“额以为你们两个为啥是推来推去的，原来是为了一个小扁担！”在领导的主持下，额爸终于收了买扁担的两块钱，望着侯叔叔拿着扁担远去的背影，父亲的心里一种敬佩的心情油然而生：多好的干部啊！

进城的前一夜

　　一九八零年八月十三日晚上，对额来说那是一个难以入睡的人生之夜，这天晚上，睡在农村老家的土炕上，额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这是额以农民的身份在农村老家的土炕上睡的最后一晚上觉，以后再回家来睡觉那可是城里人睡在农村的土炕上。然而此时此刻，今天晚上睡在这土炕上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农民，可是等到明天早上天一亮，一觉醒来就不一样。在这人生旅途的关键时刻睡在农村老家的土炕上，想着自己将要离开生额养额的额妈，离开哺育额成长的皇甫川，离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额姐和额弟，离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离开一天天看着自己长大的父老乡亲，心里空荡荡的，心里总感觉自己自己失去了什么，从小到大的一件件往事浮现在眼前，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老家真是太美了，老家的人真是太亲了，这时真有点恋恋不舍，舍不得离开。可是转眼一想，自己明天将要走向一个新的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人生旅程，成为一名令村里人羡慕的工人，不免有点激动。对老家的留恋，对黄土地的眷恋，对城市的向往，对新生活的渴望，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在这人生的特殊夜晚，一会眼睛睁开，一会又迷糊糊的睡着，这样反反复复好多次，就是睡不着，望着黑乎乎的房顶：想起自己美好的学生时代、天真幼稚的童年生活，陈家大院的欢乐……天快明的时额呼啦一下子睡着了。

　　“新建，快五点了，额娃赶紧起来。今天你要到城里报道，第一天上班千万不敢迟到，一定要给城里人留个好印象。”“哦，额听见了妈，额马上就起来！”迷迷瞪瞪了将近一个晚上，刚刚睡着，便听到了额妈叫额的声音，这时东方的天边刚刚露出了一片鱼肚白。这时额妈早已起来，已经给额把洗脸水倒好了，正坐在灶火给额打荷包蛋。在额睡觉的炕头前，额妈给额放着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服。穿好衣服，额来到洗脸盆前，坐在灶火的母亲说盆架子上有肥皂，让额好好把脸洗洗。脸很快就洗完了，这时额妈的荷包蛋也打好了，端起母亲给额打的荷包蛋，吃起来很香。额知道这是额妈特意为额做的“启程饭”，在平时家里的老母鸡下的鸡蛋，母亲一般是不给额们吃的，总是拿出去卖了换几个零花钱供家里买个油盐酱醋。今天因为额要出远门，额妈很大方的特意为额打了两个荷包蛋，吃着荷包蛋额的眼前一阵模糊，一行激动的泪水流了下来。

　　“新建，别难过了，你是出去上班，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抓紧时间赶紧吃完，你印奇哥还要用自行车把你送到乡政府的田家村搭车。”这时身后传来了莪姐的声音，原来是额姐和姐夫一大早前来送额来了，姐夫特意骑着自行车前来送额。吃完荷包蛋后，额妈收拾好额进城要带的行李，这时睡在炕上的额弟新生说：“新建哥，你休假时一定要回来看额和咱妈！”“行，兄弟，没问题，过一段时间休假哥就回来看你和咱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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