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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虎娃就像阿Q一样地把自己安慰了一会儿后，又盘算着如何召开这个社员大会。正在这时候，他婆姨心急火燎地走了过来，看见男人后横眉怒目的劈头一顿臭骂：“刘虎娃，好你个龟孙子，你死在外面不回来，老娘在窑里都快急疯了，你晓得不晓得！”

刘虎娃立即神情紧张地向四面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影时这才缓了脸色说：“咋了嘛，看把你日急慌忙的，你要骂就骂吧，还那么大的声音，怕别人听不见？”

刘虎娃婆姨双手*腰，朝地上“呸！”地唾了一口：“嫌老娘的嗓门大了？老娘这还是低的，你回去看看，你回去看看咱家里。”

“家里咋了？”刘虎娃这才感觉到家里真有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有点严重，要不然婆姨绝不可能在半路上拦着他破口大骂。

刘虎娃婆姨依旧怒气难消，“村里社员尔格都围在咱家，吵着闹着要分地哩……”

一听这话，刘虎娃就感到有点心慌，他顾不得再给婆姨解释什么，立即小跑着往家里赶去，刚进院子就被村里的社员们围了个寸步难行。大伙纷纷质问刘虎娃为甚还不给社员们分地。

等到吵闹声小了以后，刘虎娃才大声说：“你们先别吵了，听我给你们说。今天，我就是为这事去跟咱们的李书记商量来着，他说了，就这一两天之内咱们开个社员会，把村里的一些决定宣布一下，然后咱就开始分地。”

圪蹴在碾盘上的马栓听了这个话一下子跳下来，挤到刘虎娃的面前，粗声大气地说：“我说刘虎娃，你别把咱村的人都当几岁大的猴娃娃耍。说开社员会你都给我们说了几遍了。你说，你的话我们还能相信吗？”

刘虎娃婆姨刚巧走进院子，她正为村里人三番五次的到她家里来吵闹的事情而懊恼着，马栓的话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腾腾腾”地走到马栓的跟前，摆开一副泼妇吵架的样子，接着马栓的话音说：“我家虎娃哄人来着？咱们清河湾的人谁不晓得这村里是谁当家哩。再说了，你们这是吃不上瓜了就拽蔓哩。李有泉的家里你们咋就不敢去吵闹？咋着，觉得我家虎娃好欺负是不是？”

马栓被刘虎娃婆姨一连几句话呛得一时没了言语，可稍后又发起威来，“咋，你还嫌我们来得多了是不是，嫌我们问得多了是不是？我们咋不到别人的家里去，你以为这个村主任就是白拿工分不办事？”

眼见得二人吵了起来，刘虎娃急得团团转，为了不把事情弄得更僵，他只得用力把婆姨扯在一旁，一语双关地训斥着说：“村里的公事，你瞎参合个甚？有本事你来当这个村主任，自格也不撒泡尿照一照，拿秤称一称，看自格到底有几斤几两的重。人前面后的，你显得什么能耐！”

众人不再说话，但都心知刘虎娃这是明着训斥自格的婆姨，实质上是给马栓发威哩。

刘虎娃婆姨倒也识得大体，被男人当着村里人的面一扯一训的，也没再发那泼妇的淫威，噘着嘴站了片刻后一拧身回了窑洞。

一直圪蹴在旁边没吭声的马承业眼瞅着刘虎娃的婆姨进了窑洞，这才站起来慢腾腾地说：“虎娃呀，其实大家伙心里也着急着哩。一年的庄稼，二年的性命。再耽搁下去，这庄稼可该咋种哩？我们也不想难为你，可这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只好到公社找唐书记了。”

刘虎娃看着马承业说：“我说马叔，你平时是咱村里最没本事的人，今天咋说出这么有本事的话？咱清河湾没有能踢龙放虎的人，却有爱搬弄是非的长嘴婆哩。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说到这里，他又看着众人说：“行了，我今天跟李书记碰了一下头。明天，最迟后天咱就开个社员会，我也是个受苦人，也晓得这季节不饶人，咱村的地是到了该分的时候了。”

大伙听了这话，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刘虎娃家的院子。

等大伙散尽后，刘虎娃这才回了窑洞，婆姨正黑着个脸色坐在炕上，见刘虎娃回来，恨得她把身子一拧，给男人亮了个后脑勺。刘虎娃原本是想给婆姨报告李有泉准备让他当书记的事情，谁想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里头的那个激动就没了踪影，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时候不早了，该做饭了。”

婆姨极不配合地扭头剜了刘虎娃一眼，恶声恶气地说：“有本事自格做去，老娘我早就吃饱了。”

刘虎娃今天先是让李有泉连软带硬地数落了一顿，尔后又被老婆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再加上刚才村里人的围攻，可以说是闲气受尽。不过，就算他有再大的委屈，这个时候他绝对不敢在婆姨面前露出丝毫的不满。他陪着笑脸对婆姨说：“你看看你，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咋就解不下我头前的话是冲着谁说哩。”

刘虎娃婆姨依然铁青着脸，恶声恶气地说：“我是憨憨嘛，你不晓得？我憨得就解下个养儿抱蛋，穿衣吃饭。可我不象你。”

刘虎娃陪笑着说：“你看你这人，还真格没完没了了，快下来做饭吧，人嘛，就这回事，该受的气还得受，你没听那古经上说的，明朝皇帝还要过饭哩。”

虎娃婆姨心里有气，被男人这么的笑着说着，积在心头的气也就消了大半，也许是自己也感觉到饿了，便下炕抱柴禾做饭去了。

刘虎娃走后，李有泉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他虽然不赞成在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的政策，可这是中央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一切都不可逆转，那么，他就得在这件事上做出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他不能白当这十几年的书记啊，清河湾缺地少田，合作化几十年，就是公共财产也是少得可怜，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辆手扶拖拉机了，说起这个拖拉机，那还是他李有泉作主买回来的哩，有了它，给清河湾节省了不少的劳力。他和这个拖拉机有着深厚的感情哩，更主要的是，留着它，日后说不准还真能派上用场哩，还有院里的这窝蜂，这些东西能让别人分了吗？不能，绝对不能，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留下来。可这些东西怎么在社员面前开这个口，这是最犯难的事，这，就是清河湾迟迟不分土地的真正原因，为这事，李有泉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刘虎娃。这些话由他说出来是最好不过了，这样做，既了却了他的心愿，又堵住了大伙的嘴，这不正是一块石头打了两只鸟吗？这在清河湾，不！在无为公社大小几十个村子里有谁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办法来？用古人的话说，这就叫做，走三步定一计，计计不落空，是个诸葛亮般的人物。一计生成千愁过。他赶紧打发孙子皮蛋喊来刘虎娃，让他出演这出戏，自己只是坐享渔人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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