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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泉听唐建业说到这里，借故咳嗽打断了他正在往下说的话，“唐书记，你说这话我可就有点反对了。农民是靠土地过日子，就算你先把地分了，可这种地要种子、要犁、要牲口，还有种地的工具，少一样也不行，这事是一环套一环，就象你那汽车一样，少了哪个轱辘也不行。你说是吧？”

“这……”唐建业被李有泉问得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个时候，刘虎娃推门进来，看见唐建业后，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唐书记，你来啦。”

唐建业鼻孔里“嗯！”了一声，站起来说：“刘虎娃，别的村里的地都分完了，你们村也能开始了，这两天，你和李有泉几个人把地分了吧，再耽搁，这庄稼都不好种了。”

刘虎娃点头哈腰地说：“你放心，我们这就开始分地。”

唐建业看着李有泉说：“李有泉，我要说的话就这些，希望你们抓紧时间把这事办了。”

李有泉：“唐书记，你这是？”

唐建业说：“回公社哩，不回，还等你的……再说，公社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哩。”

李有泉一把拽住唐建业的胳膊，说：“这咋行哩，饭都快出锅了，你一走，咋成？”

唐建业抽回胳膊，别有用意地拍着李有泉的肩膀说：“啊呀，老李呐，清河湾有你这个书记我可就放心了。好啦，我走了，这饭嘛，还是留着以后吃吧。”

李有泉还准备挽留，可唐建业已走出门去，便吩咐刘虎娃，让他把唐书记送上一程。

仨人一路无话，上了汽车，司机发动汽车时发觉汽车有点异样，下车前后观察了一遍，才发现后胎焉焉的没有一丁点气。气得司机直骂，“这肯定是哪个王八蛋故意放的气。”

唐建业走过来看了看，对刘虎娃说：“你们村有气筒没有？”

刘虎娃说：“有到是有，可气筒在刘家福家里，这两天他正巧不在家。”

“那该咋办哩？”司机有点着急。

“咋办？”唐建业说，“往回走吧，我就不相信这几里路还能累死人？”

司机没再说什么，锁好汽车和唐建业向前走去。

刘虎娃本想挽留唐建业在清河湾住一晚的，等司机锁好车门准备说话时，唐建业已消失在黑暗中了。

送走了唐建业，刘虎娃又来到李有泉的家，询问唐建业来清河湾的目的。还没等他问话，李有泉已露出难有的笑意问：“虎娃，你晓得他唐书记黑天半夜的来咱清河湾是干甚来了？”

刘虎娃摇摇头说：“我刚来人家就走，我咋能晓得。反正，唐书记今晚有点不高兴。”

李有泉把眉梢一扬，“是不是？”

刘虎娃说：“不晓得谁把车轮胎的气给放了，动不了了，唐书记虽说没像司机一样骂骂咧咧的，可我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生气，而且，俩个人步行着回了公社。”

李有泉说：“清河湾的人说乖不乖，有些事他们还真的敢做哩。眼下，无为公社的大小十几个村子就咱村的地没分开，社员们心里有怨气可没处撒，只能拿唐书记的汽车出气哩。他唐建业今儿是干甚来了，是跟咱们兴师问罪来了，咱村里有人跑到唐书记那里告状了，说咱们故意拖着不分地。”

刘虎娃立即骂了起来，“日他娘的，哪个龟孙子告的状？要查出来的话……”

李有泉挥手制止了刘虎娃，说：“虎娃啊，背地里也敢骂皇上哩，谁要告就让告去吧，这事就是告到县政府我也不怕。”

“可这不是明摆着冤枉人嘛！”刘虎娃有点义愤填膺。

李有泉有点轻蔑地看了刘虎娃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他告的是我，不是你。好了，天不早了，你该回家睡觉了。明天，咱开个社员会，把分地前的事情给大伙交待一下。再说，这地是到了该分的时候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虎娃就来到村口，敲响了以往催促社员们上工的钟声，他每敲三下喊一句，“开社员会喽——到公窑院开社员会喽——”

早就期盼着开会分地的社员们听到钟声和刘虎娃的喊声后，个个笑逐颜开地向公窑院走去，他们没有拖延，没有为难，惟恐迟到以后就失去自己那一份一样急急地赶过去。分地单干，实行生产责任制，这是件天大的喜事，也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事情。这些年搞合作化，社员们起早贪黑，整天都忙在地里边，可忙来个啥成绩？大家伙的肚子整天饿得焉焉的，日子是越过越穷，为啥？那还是闲人多，别看清河湾老少几百口人，可真正上山务工的人却极少，而这一部分人到了地里，又有多少人在磨洋工、拖时间？所以，他们早就希望有这么一天，能自己种地打粮来养活自己，现在，这个政策终于来了，他们能不高兴？实际上，早就有人在暗地里憧憬着自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当他们聚集公窑院的时候，纷纷议论着有关分地的事来

李有泉失眠了。常人说，人老有三宝：爱钱、怕死、瞌睡少。但他自认为自己还不到那个时候还入不到老年人的行列，不说别的，就说那睡眠，他一向都很好，还时常有睡不足的感觉，可今天夜里的失眠却是实实在在的，面对着漆黑的窑洞，他的眼皮子怎么也合不到一块，他试图着数数，可越数头脑越清醒，有时刚刚有了那么一丁点睡意，却觉得身上这儿那儿地痒，不由得伸手去挠，谁知一挠，却把那一丝少得可怜的瞌睡给挠没了。他没有失眠过，觉得这睡不着觉咋就浑身烦躁，咋就坐也不是，睡也不是？把身子左边右边地翻转着，而且心里还觉得慌慌的，总想长长地出一口气，他的头脑中一片纷乱，一会儿是刘虎娃，一会儿是唐建业，一会儿又是……他想在脑海中把这些事情一件件地捋平，可刚开始不久，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是为刘虎娃分心吗？他想不是，刘虎娃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李有泉整夜去想他？在他看来，刘虎娃就是一条狗，是一条只要给一点好处就尽心尽职的哈巴狗，为他而失眠，根本就犯不着，难道，是因为唐建业？细心一想，唐建业为了分地的事来到清河湾，可被自己明里暗里数落，今晚不是没有逞了他上级的威风吗？不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摸黑回了无为镇？那么，究竟为啥烦心哩？李有泉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直到天色微明时才觉得有了十足的睡意，便把双眼一合，不多时就是鼾声如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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