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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正多方筹措资金,准备给大伙补发部分拖欠的工资。我在这里给大家响亮地说一句,只要你们信得过我唐建业的话就回去好好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俗话说得好,上下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我想,咱清泉人的日子会变好的。到时候,不单是按时发工资,咱们的工资还要涨哩。”
大伙听了唐建业的话,相互议论了一阵后陆续离开了县委大院。
唐建业转身准备上楼时,一名工作人员跟在后面,有点讨好地说:“哎呀——还是唐书记厉害。瞧瞧,就这么几句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唐建业回头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喊警察来,他们是阶级敌人吗?”
后面的人窃窃而笑,有人低声说:“拍马屁拍在马胯上,这种人呐,活该!”
这几天,清泉县的大街小巷向过年一样热闹和忙碌起来,一些工人正架着高压水管清洗着临街的楼面,将那些依附在上面的多年不曾打扫的尘土污垢冲刷成一股股黑色的污水流淌进阴沟,就连那些招睐顾客的店铺招牌也被清洗的一尘不染。这事大家都知道是为了迎接一位重要人物而进行的。为了不出差错,县长朱玉春下达了命令:由城建部门督察,工商、公安部门随从的卫生验收小组进行挨门逐户的检查,若发现有清理不彻底的商店,当场给予立即吊销营业执照并加以罚款的处理。这样一来,自然就没人敢拿自己兜里的钱来试验县长朱玉春的命令是真是假了,几次三番的把自格的地盘打扫的一尘不染。卫生打扫完之后,街道上空又挂起了“欢迎企业家马怀乡来清泉洽谈投资”和“招商引资,造福清泉”的红色横幅。
清泉城区一年四季原本是没有鲜花的,这次为了欢迎马怀乡,特地从别处租了些特大的盆花回来摆放在大街上点缀风景。这一切,县长朱玉春是比较满意的,他在验收完毕后夸奖刘祥瑞,这专业机构的水平的确非同一般,城市这么一装扮,确实增色不少。
这一切工作刚做完毕,县委办就接到塔山市政府的电话通知,说是马怀乡已经从南方动身,按时间推算,极有可能于次日就能到达清泉。由于市里另有重要的接待任务,所以不能派人陪同,希望清泉县不要怠慢了客人。
市政府的这个通知让唐建业和朱玉春等人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这一切工作做得是恰倒好处,要不然再过几天,这清泉城里又恢复了原样,而担忧的却是市里没人陪同,县上的人又不认识这个马怀乡,万一接待出错,闹出笑话事小,影响了洽谈的工作可就成了罪人一个。上受领导训斥批评,下被百姓责骂。但是,担忧归担忧,这该做得工作还得做。为了以防万一,将原先拟订定好的接待工作一分为二。一是由县长朱玉春和政府办主任一道前往距清泉城五华里的金锁大桥处迎接,二是唐建业留在全城档次最高,也是进行这次接待的清泉宾馆等候。即使双方在金锁桥上错过,在这里等候着,也不至于怠慢了客人。
次日清晨,初秋的凉意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悄然消退的时候,一辆枣红色的豪华小轿车就像其他来往的车辆一样,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好奇,驶进县城后徐徐地停在街道一边,从车上走下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长得矮矮壮壮的中年男人,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原本就洁净的西装后向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左右打量着街道两边,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变了,变了。”尔后又摇摇头,从他略有变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又感到失望。当他走到街心,看到人们纷纷打扫着卫生,便上前问道:“师傅,你们这是干啥呢?”
一位工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边帮着其他人搬着硕大的花盆,一边回答说:“摆花哩。”
“这不逢年不过节的,摆花干啥?”
“听说是为了迎接一位贵客哩。”
“是吗?”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搞得这么隆重,那你知道迎接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位工人说:“我们是揽工的,具体事情不太清楚,听人家说,是要迎接一位到这里来做生意的大老板哩。”
中年男人不再说话,呆了片刻后转身上了紧随在身后的汽车。
他就是这次清泉县上下大动干戈要迎接的企业家马怀乡。
马怀乡上了汽车,坐在副驾驶座的秘书掉过头来问:“马总,咱们现在去哪里,到县政府吗?”
“不,”马怀乡摇摇头说,“我之所以提前回来,就是想到各处去看一看,尤其是想到农村去看看。要是让县政府知道了,那么特意的一安排,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秘书打趣说:“马总把兵书看了不少。”
“呵呵——”马怀乡一笑,“你这话怎么说?”
秘书说:“回清泉,马总使得是连环计,一是搞个突然袭击,二是来个釜底抽薪,把对方搞得是处处被动。”
马怀乡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想,千步万步,快人一步。我得了解了解真实情况。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做生意嘛,它就象打仗布阵一样,只有事先了解了对方,你才能稳操胜券。”
说话间,汽车已经快要驶出城区,马怀乡让司机把汽车停在一家规模不算大的饭店门口,几个人入内登记好房间,马怀乡对秘书说:“我想到别处去看一看,你在这里等我们。”
秘书答应着,目送着马怀乡和司机离开了饭店。
出了城向北,道路越走越窄,尽管司机小心翼翼的,可汽车总是在坑洼中颠簸。马怀乡一路上只顾左顾右盼的看景色,这些并无多少生机的山沟野洼在他看来,却是分外的亲切,他在脑海中努力寻找着某些记忆,全然没顾及到司机的紧张。汽车爬上一道山峦后,司机停车不前。马怀乡问:“怎么不走了?”
司机指着前方,“马总,你看那些山,我从来没见过的。”
马怀乡说:“这里的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它苍凉、荒芜,可又在这苍凉和荒芜之中又流露着一种粗犷的美。你生长在南方,是没有机会看到这些的。”
司机问:“那山上怎么光秃秃的?”
马怀乡走下汽车,背着手欣赏着眼前的风景,司机也走下来站在马怀乡的身边,似懂非懂地看着前方。
“这里土地贫瘠,水土流失相当严重,可就是这么一块贫瘠的地方,我们的祖先却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过着面朝着黄土背朝着天的日子。”
正说着话,不知从那条山沟里旮旯里传出拦养汉子的信天游:
“荒山荒沟黄土地,
老祖宗留下个我和你。
太阳把黄土晒裂了口,
大风把裂口拉成了沟……”
这歌唱得凄凉、忧伤,在山谷的回响中渐渐消失。
“这歌,好听不?”马怀乡扭头问司机。
司机苦笑着摇摇头,“我听不懂。”
马怀乡说:“我能听懂哩。这就西部民歌,这就是信天游。在我看来。任何地方的民歌和它相比就显得逊色多了。它粗犷、豪放,悠扬自由,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马总,这歌你会唱吗?”司机问。
马怀乡笑着摇摇手,“唱不了,唱不了。再好听得歌,只要是从我的嘴里唱出来准得变味。好了,咱们走吧,赶天黑还得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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