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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落实到各家各户后,刘虎娃在李有泉的授意下又召开了一次社员大会。坐在主席台后面的刘虎娃面对下面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里人,心头倏忽产生了一种无法言状的心情。是高兴,还是忧伤,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过去,每逢村里开会的时候,他刘虎娃虽然也是坐在这台上的,可那个时候他是没有发言权的,村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李有泉说了算,他就象栓马桩一样一坐到底。自从生产责任制的政策开始落实时,李有泉就有退位让贤的打算,不管大小事情都是交给他全权处理,村里人尔格动不动就喊他刘虎娃是二书记,按说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说实话,他曾经就有过忘乎所以的感觉。觉得自己在这个村里从此就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然而,上次的分地事情使他犹如三九天掉进冰窟窿——凉透了心。他感觉到,即使李有泉不当这书记了,在这个村里他也不能够像花果山的猴子称一样的称王称霸,李家五龙就像疯狗一样见谁咬谁,岂能让他刘虎娃凌架于他们之上,他刘虎娃依然是一个傀儡书记。有了这个想法,刘虎娃的心情就自然而然地一落千丈了。不过,这个场面他还得应付。要不然他就连傀儡书记也没得当了。想到这里,刘虎娃用手敲了敲桌子,等社员们静下来后说:
“今天是咱农业社的最后一次开会,借这个场场我再给大家说几句。以前嘛,咱们从领导到社员那都是大会三六九,小会天天有。不要说你们听烦了,我们也都说烦了。从今天开始,大家就要各自种各自的庄稼了,再也不用听着铃声出山,再也不用担心一天给你们记几分了……”
出口数言,离题万里。李有泉听得有点不耐烦,没好气地咳嗽了几声。刘虎娃知道李有泉的意思,赶紧把话收了回来。
“如今咱们的地分完了,生产队该分的也都分给了大家。尔格我要说得就是,就是咱们目前没有分得就剩下村里的手扶拖拉机和那窝只晓得蛰人的蜂了。拖拉机那铁疙瘩,村了除了李海龙没人能开得动。所以我决定那玩意咱不分它,留着它日后兴许还有用哩……”
马栓钻在人群里大声叫喊道:“哎——那,那窝蜂咋办?要不每家捉几只回去!”
刘虎娃不满地瞪了马栓一眼说:“你小子没球一点本事,平日里咋咋唬唬得显甚能耐哩。”
见马栓不言传了,刘虎娃又接着说:“至于那窝蜂嘛,那窝蜂原本也产不了二两蜂糖,那东西蛰人又凶得太。我想,李书记在咱村里劳心伤神的这么多年,那窝蜂就留给他吧!”
李有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
会场内立即响起了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
刘虎娃害怕村里人说出不利于李有泉的话,惹得李有泉日后报复,便站起来大声宣布道:“行了,你们都别再像和尚念经一样的嗡嗡了,散会了散会了,从明儿开始你们就自格种自格的那一亩三分地去吧。”
分完生产队的一切财产,刘虎娃又耕又种的很是忙了一些日子,这才把春夏两季的庄稼安顿到地里。他虽说正当壮年,可以前干得是记工分和生产队一些杂七杂八的清闲营生,何曾下过这么大的力气?短短的一段日子就把他累得瘦了一圈。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还是农业社好,最起码自己不用出这么大的力气去种庄稼。到这个时候,刘虎娃就想起了当官的好处,想起以前全村几百号的人都得听从他这个当队长的指派,谁见了不是满脸是笑的巴结,那日子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可如今这才几天的时间,村里人就变了样,见了面虽说还是那么队长队长地叫着,可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从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的骨子里少了一份自卑,多了一份平等,这让刘虎娃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认为他们这是欺软怕硬,他想:你们对我刘虎娃这样,可你们对李有泉也敢这样?提起李有泉,刘虎娃突然想起李有泉曾经答应过他,让他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以便接替村里的书记职位的事情。眼下,这庄稼也种完了,正好有富余时间写申请。想到这里,刘虎娃立即找来纸和笔把它铺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拿起笔只写了“申请书”三个字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该咋个写呢?刘虎娃把手支在下巴上沉思起来,入党是件大事,千万马虎不得,要是这申请写得不好,公社肯定不会批的,那,当书记不就没指望了吗?有好几次他都准备落笔,可还没到纸上就收了后来,就这么反复了足足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刘虎娃面前依然是白纸一张,气得他狠狠地摔了手中的半截铅笔。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念书,要是多识几个字,何苦连个申请也写不了。可眼下让谁来替自己写这个申请呢?刘虎娃首先想到了李有泉,心想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书记,肯定知道这个申请应该怎么写哩。对!就让他给指点指点,刘虎娃立即站起来走出院子。
刚到脑畔,刘虎娃又停住了脚步。他想:李有泉会给我说吗,万一他拒绝了咋办?不行!尔格不能去求他,可不去求他又让谁来写这个申请呢?刘虎娃把全村的人挨个地过滤了一遍,想找出一个能帮助他完成这件事的人,最后,他想到了马承业的儿子明祥,这个刚从学校回来不久年轻人是挺乐意帮助别人的。
“对,就去找明祥,让他给我写一写这个入党申请书。”刘虎娃在心里打定主意后就向马承业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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