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马怀乡示意秘书拿起桌上的包，对他说：“咱们走吧，唐建业一定等急了。”

来到县政府大楼，上了三楼，正往唐建业房间里走时，看见办公室主任正站在门口和两个农民模样的人说着什么，也就没在意，和办公室主任礼节性地招了招手后进了唐建业的房间。

门口站的正是清河湾的刘虎娃和他的婆姨王巧巧。作为一个农民，刘虎娃和其他人一样有着好奇心，马怀乡和办公室主任招手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似曾相识，他顾不了再和办公室主任说话，脑子里使劲搜寻着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张俊见刘虎娃不说话了，就那么痴痴地站着，便没好气地说：“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事情我们回头会给你处理的。”

刘虎娃自言自语地说：“我见过这个人。”

张俊问：“你刚才说甚来着，你见过谁？”

刘虎娃说：“就是刚才走在头前的那个人。”

“嘿嘿——”张俊冷笑着说，“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哩？人家是前天才从南方到咱清泉来的大企业家，你见过？”

刘虎娃没在意张俊的冷嘲热讽，扭头问他婆姨，“你见过没有？”

刘虎娃婆姨摇了摇头说：“我没看见。”

张俊有点不耐烦地说：“赶紧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忙哩。”

刘虎娃抬头看着张俊，问：“这个人叫啥名字？”

张俊说：“嘿！你这个人还真是板倒大瓮扫小米—摸到底了。居然问起人家的名字来了。那好，我就告诉你，这个人叫马怀乡，怎么他是不是你的亲戚？”

刘虎娃一边和婆姨往楼下走，一边在嘴里喃喃自语着说：“这世上还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马，马……对了，他就是……”

刘虎娃转身准备给办公室主任说他已经认出那个人是谁时，却发现楼道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人影，便不满地骂道：“当屁大个官，臭架子倒不小，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风，你是个什么东西嘛！”

一连几天，唐建业陪着马怀乡到清泉县的各乡镇实地考察了一圈，只留下无为镇没有涉足。本来，唐建业准备把无为镇作为这次考察的重点对象，这倒不是无为镇蕴藏这多少商机，而是他觉得自己是从无为镇这块地方上出去的，他和无为镇的老老少少有着难以割舍的情谊，能给这里的乡亲们多办件好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也不枉他在这里为官一场，也许，这是他在这次招商引资的工作中唯一的私心吧。谁知他的这个想法遭到马怀乡的拒绝，说无为镇是黄河岸边的一个小镇，地理位置和别的乡镇差不多，就没有必要去了，经过这几天的考察，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和计划，不需要再鞍马劳顿的在路上颠簸了。马怀乡不愿意，唐建业只得作罢，一行人便掉转车头，掀起黄土马路中冲天的尘埃向清泉县城奔去。

唐建业和马怀乡到各乡镇考察的这几天，朱玉春和马怀乡的秘书就着手选送服务员们去接受培训的事情，刚开始时，饭店的很多人都不愿意到远在万里之外的南方去，即使本人同意，可家里的父母又反对，说是一个女娃娃家出远门，家里人不放心。前几年不就是有人打着招工的幌子骗人的嘛，有好多姑娘的吃了大亏哩，弄得一家人不得安生，落下一辈子的遗憾。再说了，已经是三六十七八的人了，用不了几年就嫁人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用不着再操那份心了。一时间，来报名的姑娘寥寥无几。

其实，这个结局清泉县的几个领导早就猜想到了，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让全县的青年们人人都有一技之长，县委县政府临时决定，凡是自愿去培训的服务员，回来后择优转为正式职工。这样一来，饭店的服务员们为了日后能成为令人羡慕的正式工，人人都争着来报名。由于还要营业，饭店的服务员不可能都去参加培训，饭店的总经理经请示后将接受培训的服务员分为三批进行。这样一来，人员的去留成了姑娘们最关心的话题。

马怀乡的秘书只负责受培训人员的接受工作，究竟让哪些人去是由县上领导直接决定的。由于唐建业陪同马怀乡去各乡镇考察，这一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县长朱玉春的肩上。

这几天，到办公室或是家里来找朱玉春的人特别多，但十有八九是关于服务员培训名额的事情。饭店的服务员们为了让自己的名字能列入第一批名单，纷纷找门路拉关系，有的甚至亲自跑到朱玉春的办公室，这使朱玉春感到十分的恼火，不得不关了办公室的门以拒绝来打扰他的人。

每天下班回到家里，朱玉春的房门总是关不住的，来敲门的人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这件事不光是朱玉春，就连饭店的服务员都知道，马怀乡来清泉那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若是错过了机会那就后悔莫及了。这年头不兴送烟酒，东西不贵却招人眼，倒不如直接给钱来得既实惠又避嫌疑，省了收礼者的担心。所以到朱玉春家里来的客人都是赤手空拳，凡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全都被拒之门外。几天下来，朱玉春口袋又鼓起不少。

就在这些个服务员为能争来名额而绞尽脑汁的时候，饭店的两位姑娘却无动于衷，她们一个名叫李纤纤，一个名叫陈露，两位姑娘不但人样长得妩媚动人，秀气水灵，就连走路的姿态也是婀娜多姿，颇俱少女的魅力是整个清泉县公认的美人坯子。实际上，她们两个也想争这个名额的，有这么大的好事而不去努力那不是傻瓜吗？可惜的是，李纤纤的爷爷横竖不让孙女去，说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天见了阎王，咽气时见不着他疼爱的孙女，他会死得不顺心的。尽管李纤纤心里头不乐意，可她不敢违背爷爷的意见。她知道，多少年来，爷爷说出的话是不容篡改的。这不仅仅是在她的家族中，就连村里也是如此。陈露虽说没有李纤纤的这道坎，可她的家在偏远的农村，不光是没钱送礼，在城里头就连个象样的亲戚也没有，想让自己成为这次的幸运者之一，那是何等的艰难呵！每当饭店的姐妹们回来相互议论着她的事情有了如何如何的进展时，她的心里就感到异常的难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愤就占据在她的心头，为了自己日后的幸福，陈露决定自己去争，哪怕是弄得头破血流也再所不惜。

就在马怀乡和唐建业回到清泉县的头一天晚上，朱玉春已经把准备去参加培训的服务员的名额基本确定下来，单等唐建业回来后给他作个简单的汇报就算完成了这项工作。坐在客厅的沙发中，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收看着电视节目，一边为自己负责这个工作而感到高兴，当然也为自己今天拥有的权力而兴奋。可不是嘛！一个管辖着几十万人口的县长，他的权力有多大？！和那些市直机关的领导相比，虽然级别相同，可比他们实惠多了。你看看，就这么些事情，我拿到手的恐怕几年都挣不回来哩。这年头人人都想当官，当官自有当官的好处，不过想当官想办事就得送礼，我也一样，别看我现在是权倾清泉的县长，可我还想当书记，还想当副市长哩。这送礼的钱从哪里来，不就是从他们的口袋里往出拿嘛？拿钱办事，破财消灾，自古以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笃——笃笃”门外传来几下轻重不一的敲门声，把正在想着心事的朱玉春给惊醒过来，他不由得侧头向门口看去。

“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

朱玉春有点纳闷，他清楚地知道敲门的人肯定不是自己的婆姨，她去旅游还没到回来的时间，“都这个时候了，会是谁呢？”

朱玉春这样想着，但还是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红色低胸短裙的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你是？”朱玉春手把着门边，没有让对方进来的意思。

“朱……朱县长，我，我叫陈露，是，是清泉饭店的服务员……”或许是害怕的缘故吧，这位俊俏的姑娘说话忽然结巴起来。

“有事吗？”朱玉春皱起了眉头。

“我，可以，进，进来吗？”陈露说。

朱玉春看看外面空无一人的楼道后把身子一侧。

请看连载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