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祸 起 清 河 滩
34
生产责任制刚刚实行,人们一年种得粮食还不怎么够吃,尤其是交了公购粮以后,家里的存粮就更是所剩无几了。清河滩的那块儿地里产了那么多的谷子,足够一家人喝几年的稀饭了,这多少让村里人眼热了一阵子。当然了,最惦记得还数李有泉,他无时不在想着如何才能把那块儿地弄到自己的手中。
农闲以后,公社派来了下乡干部,督促各村的农田基建。任务下来后,李有泉把刘虎娃叫到家里,说:“虎娃啊,这一年一度的农田基建工作又开始了。按说,咱村里家家户户都得出劳力。这事我想了又想,认为马承业在农业合作化的时候是勤劳本分,为咱村里出了不少的力。依我看,这次他就不要见天出山了,只给大家送茶送水就行了,你看咋样?”
刘虎娃说:“叔,你是咱村里的书记,你说咋弄就咋弄,别人是不会说甚的。”
李有泉说:“只要你没甚意见就好,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唉!咱们也就这么一丁点权力了,能照顾上的就尽量照顾一下。”
谁知刘虎娃把这事给马承业说了以后,马承业竟蒙在了地上,隔了大半天才说:“我家两个人两个劳力,不出工咋行哩。”
刘虎娃说:“哎呀呀,我说马叔你这个人真是的,我说你这个人的脑子一辈子咋就不开窍哩?既然人家李有泉发了话,你照着做就行了,咋就非要来个死牛顶塌墙不可。”
马承业问:“不去上工,这工分咋记哩?”
刘虎娃说:“只要你一天送上两回水,这工分就少不了你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那,好吧。”马承业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刘虎娃又问:“马叔,你家明祥哩,这几天咋不见他的人影子。”
马承业说:“那龟孙子,一满不好好价在家里盛,这阵子在清泉城里头,说是在做甚小本生意哩。”
刘虎娃有点赞叹地说:“明祥这娃念过书,脑子就比别人好使唤。等着看,这娃是个成材的料。”
马承业不无忧心地说:“这政策一时一个转变,他那么折腾,谁晓得是歪是好哩。”
马明祥念书回来后,没事就喜欢看书看报,时间一长就看出了门道,知道中央对农村的政策暂时不会改变,而且还鼓励农民发家致富哩。有了这个主心骨,他便在清泉城里租了间房子,做起了经营稀饭包子的小吃生意,几月下来,生意日见好转,他便有了进一步扩大经营的想法。好在父亲马承业天性木纳,并不阻止儿子的举动,这让马明祥心有所想,身有所动,无拘无束的拓展着自己的事业。
农田基建一结束,李有泉就把几个儿子召集到家里对他们几个说:“今年的营生到这里就忙完了,你们兄弟几个这个冬天准备咋过哩?”
云龙想也没想地说:“农业社那阵子把人忙扎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歇上一段日子。”
李有泉不满意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大儿子生龙,问道:“你有甚打算没有?”
生龙用手挠了挠脖子后颇感为难地说:“大,我还没想好要干甚哩。再说,这寒冬腊月的也没个好营生。”
李有泉不再询问其他几个儿子,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就连他们的大哥心里都没个谱,其他几个就更没指望有甚想法,他扫视了儿子们一眼后说:“既然你们没有甚另外的营生,我倒是有个主意。”
生龙问:“你有个甚主意?”
李有泉说:“今年是单干后的第一年,收成还不错,你们兄弟几个盛下也没甚事,咱清河湾有的是石头,随便找个地方放上几炮,等明年下来,咱箍上几面石窑。”
三儿子家龙坐在炕中间,把手里刚刚卷好的烟卷点着后说:“石头好说,问题是咱们的粮食刚够吃,把窑一箍,咱们家就地就断了顿了。还有,这窑往哪里箍哩?”
李有泉说:“这事我想过了,来年你们兄弟几个多淌两身汗水,在那些沟沟岔岔开些荒地种上些糜谷,老天爷稍微落点雨就收,还怕没有你们吃得粮?至于这窑往哪里箍,等到时候再给你们说。”
李家龙一边抽着烫嘴的土烟卷,一边笑着说:“嘻嘻——就这么个事还保密的不给说,要是有金银财宝的话那就更不会说了。”
兄弟几个全都“嘻嘻呵呵”地笑出声来。
李有泉被儿子们逗得笑出了声,骂道:“走球远远的。”
老四海龙说:“三哥说得没准对着哩,咱大当了几十年的书记,还能没有一点私房钱?”
……
父子几人说笑了一阵子,李有泉正色道:“好了,你们几个都回去准备准备,等我把炸药买回来以后就开始。另外,你们日后对马承业多帮衬着点,就他一个人,有时候地里的营生还真忙不过来。”
听了这话,李云龙有点不高兴地说:“大,我说你这个人究竟是咋回事,咋常让我们帮他哩?上次帮他割谷子,闪得我的腰疼了好几天哩。”
李有泉重重地剜了云龙一眼说:“我让你干甚你就干甚,哪里来那么多的废话?你老子我当了一辈子的书记,甚事没你想得长远?老子这一辈子可以说是走三步定一计,计计不空。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脑子里咋就一满价没有个七回八转。”
生龙说:“老二,你听咱大的话就行,别惹大不高兴。”
李云龙嘴里嘟囔着说:“我就说了那么一句,值得你那么价挖苦吗?”
把任务分给儿子们后,李有泉闲来无事,整天就在村子里到处转悠,当然了,他去得最多的地方要数清滩了。每当走到这里时,李有泉的心里就倏忽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这种感觉折磨得他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看见这块儿地,李有泉就不由得感叹自己是心强命不强,这么好的分水宝地咋就没姓了个“李”字呢?事至今日,又该如何得到这块儿地呢?
村里传来长长的驴叫声打断了李有泉的思绪,他用极其漠然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此刻毫无生气的村子后,把双手往背后一拢,不紧不慢地向家里走去。他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他实在不甘心这块儿地就这么着把“马”字姓下去。
请看连载三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