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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承业哀哀怨怨地叹着气说:“这娃娃,咋一满价就不听我的话哩。”
得知马明祥回来的消息后,刘虎娃很是高兴,吃过晚饭就来到马承业的家里,吊腿坐在炕栏上,在口袋里掏出大半盒“晨鹤”牌纸烟,抽出一支给正盘腿在炕中的马明祥递过去,脸上堆满笑容说:“给,兄弟,吃根大脑雀烟。”
马明祥笑了笑没有去接刘虎娃递过来的烟,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盒“金丝猴”给刘虎娃扔过去一支说:“都甚年代了还抽那个,也不嫌烫嘴?来抽我的带把儿金丝猴。”
刘虎娃讪笑着收回自己的烟说:“咱受苦人那能跟你这挣大钱的相比哩。就这还是我招待客人的烟哩。”
窑洞里渐渐地黑了下来,马承业找来煤油灯放在炕头,打着打火机在灯上看了看,像是自嘲地说:“你看我这个人,平日里就我一个人,回窑就睡觉,给灯里连个油也记不起添。你两个先拉话,我给灯里添些油。”
刘虎娃在炕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一点,也不知怎么回事,那烟头竟然窜起火苗来,吓得他赶紧把眼扔在了地上,心有余悸地说:“妈呀呀,冒火不冒烟,这还能叫个烟?”
马明祥被刘虎娃弄得捂起了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笑毕才指着刘虎娃说:“我说你呀你,没吃过猪肉,连个猪走也没见过?你把烟反点了。”
刘虎娃也被自己的无知逗得不禁笑出声来,自嘲地说:“唉!整天在山里面窝着,活得跟井里的蛤蟆没啥两样。”
说笑间,马承业点着已添满煤油的灯,窑洞里立即亮堂起来。
李有泉也来了。今天下午,当他听说马明祥盘掉了饭馆回到村子里的消息后,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他想,如果马明祥只是随便回家一趟那倒没什么,可他却是推掉蒸蒸日上的生意回来了,这就意味着他没有再出去的意思,他一回来,自己苦心经营了将近一年的计划说不定就会成为泡影,这个精得像狐狸一样的小家伙不会像他老子一样对我李有泉言听计从,最起码不会让我再插手清河滩的地了。另一方面,马承业肯定会给儿子说起今年马李两家的事情的,这么一来,这小家伙准会猜出个子丑丁卯。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的这个亏不就吃大了吗?不行,我得去探一探虚实,变被动为主动,先把马承业的嘴巴给堵上再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马明想放着大把的钱不去挣,跑回家干甚?难道他听到了什么消息?
进了窑洞,正巧刘虎娃准备往外面走,见了李有泉以后显得有些慌乱,说:“李,李叔,你也来串门哩?”
看着刘虎娃神色慌张的样子,李有泉就猜出肯定是背着他做什么事哩,便沉下脸“嗯”了一声后再没有说话。刘虎娃也就知趣地离开了马承业的家。
李有泉的到来,马明祥从心理感到反感,可他没有在表情中流露出来,依旧满脸是笑地招呼着说;“哎呀呀,李叔你今天咋记起到我家里来串门哩,快坐到炕上来。”并抽出纸烟给李有泉抽。
李有泉接过纸烟,笑呵呵地对马承业说:“这人嘛,还是要出门哩,你看咱家的明祥,出门才一年的时间,就好象长了十岁,见了人挺有礼貌的。”
马承业下炕倒了一碗开水端给李有泉,说:“他叔,你喝水。”
李有泉接过水碗放在炕栏上,把头转向马明祥,问:“明祥啊,叔听说你把县城的生意给撂了不做了,有没有这回事情?”
马明祥说:“挣钱太少,我不想做了。”
李有泉装做心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娃呀,真是人心高过天,当了皇上想成仙。放下那么好的生意不做你还想做甚哩,一天价有个十块八块钱的收入,你还熬煎个甚哩?就算当个国家干部,那一个月下来才是几十块钱的工资。你,你这娃,让人该咋个说你哩?”
马明祥听得心里有点好笑:你是个什么人,我还能不晓得?你这是猫哭老鼠——假慈悲哩。再说了,你是我的什么人,这么关心我哩?不过,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说:“就我大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马承业白了儿子一眼,说:“前几年你念书走了,还不是就我一个?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用得着你小子操心?”
李有泉接口说:“明祥,你大说得对着哩,回家歇上几天,出去好好价做你的生意,好好价挣钱才是正经。你大在村里,有你李叔我照应着没事。山里山外的,保证让他受不了罪。”
马明祥正准备开口说话,他父亲接了腔,说:“今年,你叔他们父子几个可没少帮咱家的忙,尤其是清河滩,我连脚踪也没撂就把粮食给收回来了。”
李有泉说:“兄弟,你就别说那客套话了。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的话,你家明祥不在家,你呢,又当婆姨又当汉的多不容易。我家的人手多,帮衬着点也是应该的。”
李有泉走后,马承业把今年李家父子的表现给儿子说了一遍,马明祥听完以后半天没有吭声。他想:以李有泉以前的做法是不可能去主动帮助别人的,他这么做还有什么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清河滩的那一亩三分地吗?就算是为了那块地,他这么做,这份投入也未免大了点。在这一刻,他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只要李有泉父子能一如既往地照顾着他的父亲的话,那么,李有泉想要清河滩的地就给他吧。
山里人没有熬夜的习惯,加上干了一天的活,身子骨早就乏了。吃过晚饭,天刚麻麻黑,好多人家就已经开始铺床睡觉了。正在这个时候,那口悬挂在村头的,已听罢多时的铁钟又响了起来,隐隐约约的还传来刘虎娃呐喊开会的声音。这让许多已经睡在被窝里的男人们不得不重新穿好衣服,哈欠连连地来到村委会的窑洞里,相互询问着今晚开得是啥会议,凡是被问到的人都摇着头,露出一脸的迷惘。实际上,不光是他们不知道,就连身为村队长的刘虎娃也不知道今晚开会的具体内容,他只是在执行李有泉的命令而已。
听到钟声,马承业下炕准备动身,儿子明祥拦住了父亲,说:“大,你就歇着吧,这个会就由我去开吧。”
马承业想了想就上了炕,说:“那,你就去一趟吧。”
小小的窑洞里已经来了不少的人,昏黄的油灯周围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呛人咽喉的旱烟的味道,还有许多个忽明忽暗的烟头在向外继续施放着尼古丁的余毒。马明祥用手扇了扇飘进鼻孔的烟雾,一边跟身边的人打着招呼,一边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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