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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建业抬起头问：“无为镇的哪个人？”

张俊说：“就是在大街上给人散传单的刘虎娃。嘿，这个人也真是有点神经，居然说他认识那个马怀乡哩。”

“什么，他说他认识马怀乡？”唐建业蓦然吃惊，脚下就向安了弹簧一样一蹦站起来，“他在哪里？”

张俊说：“他就在我的办公室里。”

唐建业重新坐下来，十指合拢着支在下巴中想了想，吩咐张俊说：“那，你把他叫来，我有话要问他哩。”

张俊走后不久，刘虎娃就来到了唐建业的办公室，也许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和领导谈话，心情紧张，再加上儿子的冤屈几年不得昭雪，刘虎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后点局促地站在地上，脸上挂着极不自然的笑容，放在胸前的两只手在不停地互相搓动着。

唐建业看出了刘虎娃的拘谨，他站起来给刘虎娃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指着沙发说：“坐，坐吧。”

刘虎娃轻轻地答应着，走过去在沙发的边沿上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说：“唐，唐书记，你，你找我？”

唐建业在刘虎娃对面的沙发中落了坐，看着刘虎娃，面含微笑地说：“刘虎娃，你不要紧张，我在你们无为镇换当过几年的书记哩，你不记得了？”

刘虎娃说：“那，那个时候，我，还是清河湾的村主任哩。”

“是吗？”唐建业说，“那你就更不应该这样嘛。我现在虽然是县委书记，可还跟以前一样。如今，你的村主任还当吗？”

刘虎娃摇摇头，“早就不当了。”

唐建业点了点头，隔了一小会儿才说：“刘虎娃，我听办公室的张俊说，你心里有冤屈哩，是不是？”

提起这事，刘虎娃的眼泪就不由得往下掉，他掏出脏兮兮的手帕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后，把他儿子的冤情和他这几年一直上告无门的事情给唐建业说了一遍。唐建业听完以后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背剪着双手走到窗户前，静思片刻后转过身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哩，真是不应该啊！”

刘虎娃插话说：“唐书记，不是我说哩，如今我们这些人可真难哩，家里的地不多，粮食产的少，一年下来，凑合着能吃饱肚子。乡政府的干部到村里来，不是催粮罚款，就是刮宫引产。家里有富余劳力的想出去揽几天挣点，又怕要不来自格的血汗钱……”

唐建业说：“刘虎娃，我想，促成这些事情的发生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我们政府部门的监督不够，二是你们没有和他们签定用工合同。这样就招至了农民工要不来自己辛苦钱的悲剧发生啊！”

经过这么一阵子的交谈，刘虎娃原本紧张的心情这时完全放松下来。他说：“唐书记，你说得话有道理，可我们这些揽工汉有几个人能解开这个？再说，就算你提出来了，可人家一句‘签个甚合同，不干算逑’就把你给打发了。为了能挣点钱，只能是人家说甚就是甚。走遍天下，哪里还有你受苦人说话的份？”

唐建业喃喃自语地说：“看来，这些事情政府是该管一管了。”

由于说话的声音低，刘虎娃没有听清楚，他太起头来问：“唐书记，你刚才说甚来着？”

唐建业没有回答刘虎娃的问话，在他的对面重新坐下来，说：“刘虎娃，我听说你认识那个马怀乡，是不是？”

刘虎娃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马怀乡，哪个马怀乡？”

唐建业有点吃惊地说：“就是那个来咱们清泉的企业家啊，张俊说你见过的。怎么，你不认识？”

刘虎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嗨！我还以为说谁哩。他不叫马怀乡，他叫马明祥。”

“什么？”唐建业立即皱起了眉头，“我说刘虎娃，你该不会把人认错吧？”

刘虎娃满有把握地说：“唐书记，看你说得哪里的话，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咋会错认哩。说句骂人的话，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上次我跟他还拉过话哩。”

唐建业更加疑惑不解地说：“刘虎娃，你怎么越说我就越糊涂，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刘虎娃说：“唐书记，要我说清楚可以，可是，我的事情你得给我办哩。”

唐建业打了个“哈哈”手指指着刘虎娃说：“刘虎娃，还说你是个老实人，看来你一点儿也不老实啊！”

刘虎娃立即紧张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建业，问：“唐，唐书记，我咋个不老实了？”

唐建业说：“让你说一说马怀乡的事情，你到跟我讲起了条件。你以为你不说，你儿子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好吧，你说吧。”

唐建业根本就没有想到，马怀乡不仅认识吴思田，而且跟他有着一种无法消除的仇恨，难怪两个人见面以后，马怀乡对吴思田说出的话是那样的刻薄。当然了，吴思田从法庭庭长到清泉县法院院长，几十年办理的案子何止千百，对当事人的判决无论公正也好，冤屈也罢，他不可能把每个人都记在心上的，说不认识马怀乡，那倒不是他有意说假话，即便如此，唐建业的心里依然是气愤难消。刘虎娃走后的第二天，唐建业就主持召开了县委常委会议，他在会上说：“同志们，我们在座的都是领导，是官！什么是官？官就是大家选出来为人民办事的人，是公仆，不是凌驾于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太岁爷。可我们真正尽到了这个公仆的责任了吗？没有！我们没有放开心中的这个官职，没有走到群众中去听一听，问一问群众现在需要我们办些什么事情。作为一个基层领导，我们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是忙！可是，我们有些领导为什么有书记去唱歌跳舞，就没有时间去关心群众的疾苦？我们想的是什么，是如何才能当上更大的官，如何才能涨工资的事情……”

唐建业说到这里，情绪有点激动起来，他捏起拳头在桌子上擂了几下，看了看众人后又说：“咱们西北有一首民歌里唱得好，‘揽工人儿难，揽工人儿难，正月里上工十二月里满。’可这么辛苦一年，有几个人能把自己的血汗钱顺顺利利地讨回来呢？清河湾刘虎娃的儿子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人们还有一句口头禅叫做‘法院衙门八字开，有理没理别进来。’同志们，这些事情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那就是群众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意；说明了我们的工作有缺陷；说明了我们的头脑中还有着官僚主义思想。今天，咱们召开这个会议，主要要解决两个事情。一是要根据我们这里的实际情况，制定出一套能保障农民权益的制度，二是要整顿我们的工作作风，对各机关单位，尤其是执法系统，来个全面的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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